当时,两个人的感情看不出裂痕,收拾打扮都变得成熟不少,扔到大街上,谁都会赞叹一句郎才女貌。
三个人一起吃饭,他因为已经开始接一些程序的外包,参与了一些校内项目,干脆主动请的客,选的是当时网上正火的西餐厅。时下视频类平台刚刚兴起,因为有博主拍过测评报告,给分不错,也算是热门里难抢位置的,里面的甜品据那位女博主所说,评价尤其高。
一顿饭宾主尽欢,餐桌上都聊着各自学校的一些趣事。
意料之中的,臣妍果然喜欢那家的甜点,尤其对司康饼赞不绝口,说是难得口感不错,眉开眼笑地称赞他的品味,并表示以后有机会可能还会去。
出门的时候,穿过小巷,不可避免地经过中央公园。
碰上一对新人在众星捧月中拍婚纱照。伴郎伴娘把人簇拥其中,配合着摄影师不停变换动作。
三个人并行,周泽航依旧充当桥梁走在中间。
一手牵着女朋友,将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待终于听不见动静,忽然很不见外地转头看他,眼睛里闪着光。
“诶,等以后我们哥俩也到年纪了,后结婚的也都得给先结的当伴郎。”
……
暑假原本就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时候。
卓灼的手心出了层薄汗。头一次在与人谈话时很不礼貌地走神。对方还是多年好友,最开始就不嫌他孤僻,从来热心。
天边飞机划出一线白云。视线微微错开的一秒,看到一点黄。
臣妍今天穿着浅米黄的修身连衣裙。
大学以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当起大人,收拾自己,唇瓣鲜红欲滴。原本在细致地欣赏新人的礼服,听到这话,噌地一下转过头。
从脖子涨红到眼角,外向活泼的性格难得收敛,显出羞赧,偏偏还要装腔作势发怒。
“……说什么呢!”用手肘捅起罪魁祸首。
周泽航笑意盈盈地转头,抬起手,看似凶狠,实则温柔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微微挑眉。
“难道你还能反对?”
非常正常。
卓灼一如既往,平淡地移开视线,看起一线行云。
他习惯于维持见证者和观察者角色的平衡。
唯独当晚的睡梦中,额心始终鼓鼓作痛——或者说,从公园门口就未停止。
很多时候,改变都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在家里呆了几年的李姨因为家里孙子需要照顾,不得不主动辞职。临行前,不忘念念不忘地同他问起臣妍的境况。
卓波不在,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了两个人。没有人收看电视的声响和动静,冷冷清清,灰色中透着阴冷。
卓波和臣女士的分手原因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感情上的融洽和谐并不能彻底代替人的需求。
终归,每个人的原则和底线不同,甚至于,约定也是会改变的。卓波希望他们俩能步入正式的婚姻,并希望女方能辞去工作,专心在家里掌管家事,最好,还能将孩子提上议事日程。臣女士平时宽容温和,实际上,在某些原则问题绝不会让步,更不打算再孕育臣妍之外的孩子。不欢而散,也实在是正常。
“她应该不会回来了。”他使声调保持平稳和友善。
额心的疼痛感无声蔓延。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李姨十分遗憾。但可惜了一声后,并没有过多话语。出于职业素养和感情,最后为他做了一顿饭。
端上桌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式:鲜榨橙汁,嫩滑的虾仁炒蛋,冒着热气的玉米排骨汤,清炒时蔬,扬州炒饭。再不见重口味、辛辣和甜食。
甚至于,还尽职尽责,将楼上楼下最后一次打扫了一遍。
饭后的他依旧老样子,坐在沙发的l处转角,安静地看着专业相关的书籍。
那几年,谁都说计算机是风口,也谁都说难懂,最适合用来转移注意力,填补空白的脑海。
“小灼,”李姨犹疑地从楼上下来,手上捧着一方丝绒质地盒子,一本厚实的册子,“你看看,这是不是妍妍的东西呀。要是的话,我就不扔了,你找个机会给她带过去。”
卓灼平静地点头。
实际上,直到李姨离开,都并没有打开盒子的想法。直到那点疼痛实在是忍无可忍,在吃下布洛芬后依旧未见好转,他才迷迷糊糊地下床,光着脚,走出卧室。
以前,常看臣妍光着脚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噔噔噔作响,落在地毯上,就变做轻微的、并不惹人烦躁的响动。
月光太好了。撒在地毯上,他捧着盒子和册子在落地窗前坐下,正好沐浴在光中。
卓灼面无表情,捏了捏太阳穴,打开盒子:一层绵密的墨蓝色中,是一些看起来没怎么使用过的,小女生喜欢的仿真首饰。
或许她不再需要。回忆起西餐厅里的那一面,她成熟不少,也不再执着于亮晶晶和闪光的东西,内敛的艳丽,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
卓灼唯独没有打开那本册子。
其实也不用打开。
在过往的四年中,他无数次地见到臣妍小心翼翼地将选好的家庭照片放入其中。每一次,都倒在沙发上,笑得心满意足,使得梨涡若隐若现。
臣妍应该也不需要这个。
夏天原来不仅是燥热、蝉鸣和热风,也是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