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荪歌端坐于高台上,睥睨群臣。
“诸卿何需行此大礼,请起。”
在荪歌压迫性视线的注视下,孙太后咬着牙不情不愿“平身。”
当年做太孙嫔,都没这般窝囊!
“诸卿也知,哀家算不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识大体的贵女,所以哀家说话直白,诸卿莫要介意。”荪歌扫过几个眼中闪烁着莫名光彩的官员。
“丑话说在前,免的伤了君臣和气。”
“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陛下平生也就登基一次,诸卿莫要连最基本都为人处事之道也抛诸脑后。”
“否则,哀家就要怀疑诸卿是不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比如抗旨,比如谋逆,比如大不敬。”
再直白些,就是别逼她在这个快乐的日子动手。
群臣心中一凛,尤其是那些想趁着孙太后在席,官员齐聚的大日子,旧事重提迎回太上皇的的臣子,默默将准备好的说辞重新咽了下去。
皇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再触霉头,就是真的有些钱自寻死路不讲陛下放在眼里了。
朝堂新贵范广,思绪汹涌澎湃。
德胜门与瓦剌军交锋厮杀,他骑在马背上随意一瞥,就看到了立在城墙上的三道身影。
雪片片,天色昏暗,初时他看的并不真切。
引起他注意让他心惊肉跳的就是中间那道身影射出的一箭又一箭。
百发百中,唯一失手的那一箭射在了他的马蹄子下。
待瓦剌军狼狈逃窜,他才有机会聚精会神看向城墙上那道手持弓箭身披铠甲的身影。
吴太后。
陛下的生母。
真猛啊。
真深藏不露啊。
当时,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吴太后都这般生猛,他麾下的将士更不能丢人。
荪歌敏锐的察觉到范广的视线。
在京师保卫战中,范广立下了大功。
可在历史上,范广的结局惨烈的让人唏嘘。
在朱祁镇复位后,被诬叛国投敌,下狱问斩。
且朱祁镇大手一挥,范广的妻儿家眷被赏赐给投降的瓦剌人为奴为仆,受尽屈辱。
范广此人,有才干,性刚直,可大用,重用。
与于谦不同,于谦重名节轻名利,重成仁轻杀身,重社稷轻君王。
于谦忠的永远是大明,大明在君王之前,求的是千古美名。
而范广,只要朱祁钰能够收服,那就会以性命忠诚于朱祁钰。
朱祁钰身处这个位子,已经得逐步培养属于他自己的势力了。
荪歌微微颔首。
范广猛的低下了头。
传言不可信,传言不可信啊。
宴席开,清冽醇厚的酒香四溢,大殿中间是曼妙动人的歌舞。
酒过三巡,臣子们也渐渐没那么拘谨。
宴上,一片热闹祥和。
估摸着时间,钱氏起身告退。
见状,孙太后也忙不迭的要提前离开。
这样的宴席,在孙太后眼中,就像是踩在朱祁镇苦难上的狂欢。
这殿内歌舞升平,地龙暖热,人美酒香。
她的祁镇呢?
塞外苦难,祁镇又是俘虏,指不定此刻还饥肠辘辘餐风饮雪。
没良心,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祁镇在时,可曾委屈了这些翻脸无情只顾自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