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他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了马车外的求饶声。
朱祁钰掀起帘子,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的是一对父女。
衣着朴素又简单,质地更是寻常。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朱祁钰沉声道“因何?”
“贵人,这京师要不太平了。”
“不走,要么就会在瓦剌的铁骑下丧命,城破人亡,要么就会成为瓦剌的俘虏。”
“可,迁徙路途遥远山水迢迢,没足够的盘缠,就是离开京师,也活不下去。”
“草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家中女儿卖进富户,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小女不依,逃至此,不慎冲撞了贵人的车架,还请贵人饶命。”
闻言,朱祁钰沉默了片刻“起来吧。”
“若走不了,那就留下吧。”
“京师不会沦丧的,大明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败于瓦剌。”
是啊,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承担起南迁的。
此一途,又不知会死多少人。
“朝廷不会南迁,更不会弃京师百姓于不顾。”
殊死一搏,京师保卫绝不能输。
一城失,丢掉的从不仅仅是一场战争,一座城池,还有这不计其数的百姓和民心。
如果可以,百姓也绝不愿背井离乡。
朱祁钰重新放下帘子,轻声道“回府吧。”
在京师的长街上,能见到比在文华殿臣子哭泣哀嚎更真实的东西。
马车再一次徐徐前行。
夜幕下,似有人认出了朱祁钰的马车。
“好像是郕王府的标志。”
“是郕王。”
“王爷的话,应该可信吧?”
隐隐约约,有声音顺着风飘进来朱祁钰的耳朵。
在此之前,朱祁钰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被百姓视为绝境中的希望。
也许,文华殿监国也不只是束缚。
朱祁钰紧紧凝着的眉头,渐渐舒展。
距离王府越来越近,朱祁钰的心越来越静。
只是,王府的气氛,似是不同于寻常。
下人们的脚步声,都变得小心谨慎。
朱祁钰刚刚换下衣衫,典簿成敬就告知了他府上之事。
王妃收拾行囊,有意避避风头?
这话说的还甚是委婉。
成敬本事选翰林庶吉士出身,派到山西晋王府奉祠,后晋王被告发与汉王勾结意图不轨,成敬被连累受腐刑,后入郕王府,以典簿侍王讲读。
不论是太监舒良还是成敬,都极受朱祁钰宠信,是朱祁钰的心腹。
“母妃动怒了?”
成敬垂首“太妃不动声色,不见悲喜,只是宣王妃在院中立规矩。”
朱祁钰敛眉,面无表情。
他的正妻,汪氏,金吾左卫指挥使之女。
以往,母妃与王妃素来不睦,没少口角是非。
他是个无实权被太后不喜的藩王,母妃的出身更是禁不住被细细推敲。
母妃蛮横,汪氏性子也跋扈刚硬。
吵来吵去,他就被夹在中间。
可既然母妃已对他坦白,想来也不会再与汪氏一般见识。
“下去吧。”
朱祁钰没有带下人,自己提灯缓步来到了荪歌的院落。
院外,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暖暖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