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汉的语气就像是在跟自家孙儿讲故事,听着就不像是真的。
他转头瞧见青年依旧紧紧攥住大铁钉不肯撒手,忍不住皱眉道:“你还拿着这晦气东西作甚?赶紧丢了,回去把手好好清洗一番!”
俞大钺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根大钉子挨了我几斧头,也只是教那丁大哥了账,本身却连个白印儿都没有,分明是轻易寻不到的好东西,可不能随便丢了!”
见状,齐老汉就知道这青年又犯犟了,这一点很有些像自家孙儿,那真是劝也白劝。
他当即决定不再瞎耽误功夫:“得得得,你杀了这个丁大哥,本身又是做木工的大师傅,如何处置自然由你自己说了算。”
说话间,齐老汉已是迈步从石桥上走过,目标直指桥对面那座孤零零的义庄。
俞大钺立刻喜笑颜开地跟上,一手提着心爱的大斧子,一手牢牢握着新得的大铁钉:“齐阿爷,若是这个丁大哥果真是棺材钉,咱们十几号人已经在这处城中义庄里住了好些天,怎么从没见它出来作祟?”
“多新鲜呐!我老头子又不是神仙,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带着老黄狗晃晃悠悠下了石桥,又轻轻推开了义庄的大门。
门后早就已经站满了人,总有一二十人之多。
他们个个面带惊惧地看着俞大钺,似乎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常被众人打趣的俞大胆儿。
瞧见这些人的神色,俞大钺嘿嘿一笑,扬了扬手里的大铁钉:“诸位莫怕,这个丁大哥不如我俞大胆多也!”
他最后一个跨过门槛,转身又将义庄的院门关好,顺手落上了门闩。
义庄里的众人神情稍定,其中一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这鬼东西当真凶恶,你将它带回义庄里来,万一等大伙儿睡熟了突然诈尸,咱们这些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众人群起附和:“是啊是啊,俞大胆儿你可莫要害了大伙儿!”
俞大钺立刻不乐意了:“什么叫我害了大伙儿?若非我俞大钺将它打杀了,你们这些缩在义庄里的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再者说了,咱们为了省钱连这般晦气的义庄都住了,还怕什么诈尸啊?”
不等众人再劝,青年已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尔等莫要聒噪,取火把来!”
“不是都说鬼怪最怕日头和烈火么?我这就当众将它烧上一烧,任凭什么鬼啊怪的都得了账!”
闻听此言,立刻就有人取了一个火把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俞大钺拿粗布裹住了大铁钉的圆头,好等待会儿便于抓握,接着就将钉尖探入到了火焰之中。
十几个呼吸之后,大铁钉毫无异状。
俞大钺暗暗松了一口气,扫视在旁围观的众人,面上得意一笑:“如何?”
他才要将大铁钉挪开,手腕却被齐老汉一把抓住,再难移动分毫。
“再等等!”
齐老汉的语调很是严肃,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俞大钺立刻不动了,老老实实继续灼烧大铁钉。
又过了半晌,等到钉尖已经被烧得通红,大铁钉忽然就剧烈震颤了起来。
围观众人呼啦啦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惊惶后退,避得远远的。
“他娘的,竟然真的诈尸了!”
俞大钺一对明亮至极的招子倏然瞪大,不但未曾撒手,反倒将自己的大斧子一扔,双手紧紧攥住钉头,这才没让大铁钉脱手。
大铁钉几度挣扎未果,钉尖忽然就有污血涔涔而出。
这些污血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登时化作阵阵腥臭刺鼻的黑烟,闻之令人作呕。
俞大钺首当其冲,险些将晚饭都给吐出来。
他铁青着一张脸,手上却是再度加了一把力,同时使劲儿吹气,努力将飘向自己的黑烟吹散,只可惜收效甚微。
一旁唯一没有躲避的齐老汉猛地挥出一拳,拳锋隐隐泛着白光,登时便将这股凝聚不散的邪乎黑烟击散。
良久之后,大铁钉中再也没有污血冒出,大股的恶臭黑烟也被齐老汉接连击散,继而渐渐消失在夜风之中。
“咳咳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俞大钺不再憋气,看脸色明显是缓了过来。
见状,众人这才又围拢过来,盯着这根热气腾腾的大铁钉啧啧称奇。
俞大钺拿眼一扫,立刻相信了齐老汉对于这些人的评价:“这种时候,单是孝顺可未必顶事,说不得有胆量渡过禁水的,真就只有我和齐阿爷两个了……呃,顶多再加上一条老狗。”
心里转着这等念头,青年却很好地掩饰住了对众人的鄙夷之意,面上又变得得意洋洋起来:“这下放心了吧?有我和齐老丈在,保管尔等太平无事!”
谁知他话音才落,义庄的大门就忽然被人重重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
那沉重的敲门声竟是一声紧似一声,义庄院门随之一个劲儿地晃荡,灰尘簌簌而落。
齐老汉皱起眉头,将手里已经变作乌黑的毫毛投入火中,转而又将手探进了腰间布囊。
早就懒洋洋卧在门边的老黄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嘴里发出恼怒的呜呜低吼。
俞大钺则是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朝门外喝道:“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义庄来砸门,搅了你俞爷爷的清梦!”
闻听此言,门外立刻就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答道:“哎呦,实在是对不住!只是我家里急需几口棺材,不知此处可有的卖吗?”
俞大钺的脸色更黑了:“这义庄里的棺材都是有主的,你若是诚心要买,俞爷爷倒是可以帮你问问,看有没有愿意让出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