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琅琊君郑仙的歌吟,冥冥之中似有水流奔涌之声响起,又有无数嚎哭悲叫,响彻阴阳、回荡全城。
“魂兮无西,行路难矣!天梯钩连,鸟道横绝。流沙千里,旋入雷渊。马足蹶侧,车轮摧冈。魂兮归来,不可以越!”
“魂兮无北,苦煞人矣!寒山裹素,冻云不飞。增冰峨峨,飘雪千里。烛龙吐息,严风裂裳。魂兮归来,不可以往!”
齐敬之早已将银煞风母烛台点亮,又将烟霞羽衣遮在头顶,放眼看去,只见秋神尊像早已消失无踪,天地间唯余一株巨树,比之先前还要硕大无朋。
树身巍巍、覆压乾坤,宛若天阙金城。
树皮皲裂,低洼处犹如千沟万壑,分割开片片金鳞、座座高丘。
金鳞高丘之间的裂谷内,隐隐有昏黄河水流布,万千浊流蜿蜒交错,逆而上冲、直达树梢。
昏黄水流之中,先是有一百余死灵纷纷冒头,赫然便是已入黄泉的魏氏族人,其后又陆陆续续浮起数十人,内里大多数俱是身披甲胄、灵光罩体。
其中光华最盛者乃是一个红袍赤甲的中年人,竟然保留有清晰的神智,奋力从河水中挣脱出来,朝着御气浮空的琅琊君遥遥抱拳一礼,旋即化为一线灵光,径投西南而去。
紧接着,两只利爪凭空浮现,一只黑漆漆、一只灰蒙蒙,砰砰两声接连爆裂,陡然化为数百上千死灵,或是坠入裂谷浊流之中,或是落在金鳞高丘之上。
琅琊君扬起手中的白羽扇,朝金树枝头一指,肃容道:“我乃大齐琅琊君郑仙,牧守东海、播种金田。今见尔等无辜横死,心甚悯之,乃于此地今时,广开福门、大张法界,招魂渡亡、拔罪济苦。”
短短几句话宛如仙音圣语,引得更多的死灵从黄泉浊流之中冒出,循声望向郑仙,双目中渐渐泛起慧光神采。
“如有不愿轮回者,可入我法界之中,寄身金枣、补齐魂灵,以全冥寿阴福!若是他年郑某侥幸化育福地、开辟洞天,自有尔等的一份造化机缘!”
此语一出,诸多死灵如梦初醒、蒙昧尽去,一时间纷乱吵嚷、悲喜交加,或是借助水势、或是攀援金鳞,朝着枝头那一颗颗散发奇香、体大如瓜的金枣涌去。
煌煌金色巨树之上,千百死灵攀爬争渡,望之犹如幽冥鬼蜮,却又透着难以言说的神圣庄严,直让人瞧得头皮发麻。
魏豹脸上早有两行热泪潸然而下,此时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朝着自己的亲族连连磕头,又转向琅琊君的方向重重叩首。
面对此情此景,齐敬之和哥舒大石自然不会阻拦这根魏氏独苗,彼此相顾一眼,俱是震撼无言。
比起大齐各地由国主敕封的阴司鬼神,这位琅琊君才更像是一位执掌幽冥、放牧万鬼的威严正神。
不过片刻之间,除了那名自行离去、疑似冀都尉的赤甲中年人,其余在这场变乱中无辜惨死之人的死灵,尽皆寻了一颗金枣存身,酣睡其中、宛若胎儿。
琅琊君郑仙举扇一招,立时就有数颗分外巨大的金枣从树冠深处飞出,大者有三、皆有一人高矮,小者有六,长一两尺至三五尺不等。
随着他翩然落地,这些金枣也缓缓飘飞过来,如众星拱月一般悬于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金色巨树遽然缩小,眨眼间就化为一颗如赤金珠般大小的金枣,落入郑仙的掌心。
他神情淡然地扫视场中,见三个年轻人俱是心绪激荡、溢于言表,不由得莞尔而笑,又将目光落在银煞风母烛台上,眼中便有异色闪过。
然而这位琅琊君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一挥羽扇,掀起一道若有似无的微风,不但将兀自跪在地上、一脸怅然若失的魏豹托起,更轻易便将银煞风母血焰扑灭。
血光散去、幽冥消隐,天穹之上再无修士斗法、奇物争锋,亦无灵气流散、光焰喧腾,更不见死灵猬集、伥鬼逞凶。
于是,天朗气清、风烟俱净,教人心怀为之一畅。
琅琊君郑仙张口一吐,便有一尊半人高的金鼎落在众人面前。
鼎中金气沸如云烟,鼎身上铭刻着两列极为显眼的铭文。
右曰:“金灶神釜,还丹金液。”
左曰:“升天住地,于俱长生!”
底下还有一大串小字:“炎皇血裔、武成少子,臣姜井叔,服膺圣道、承天受命,称王于凤翔之野、子郑之墟,为姜姓郑国主,开郑井氏一脉,铸鼎以纪、传诸子孙。”
齐敬之今夜已经见过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奇物,此时见到这座金鼎已经有些麻木,反倒是鼎身上的这些铭文更能吸引他的目光,忍不住走近两步,轻声念了一遍。
他头一眼见到金鼎时,还以为这是琅琊君的先天本命器,待读过铭文之后却发现自己想差了。
见状,琅琊君郑仙便笑道:“此乃郑某祖传之物!”
“武成圣王之时,诸姜与诸姬合力,破灭子姓诸国。其中子姓郑国灭亡之后,为了压服郑人,先祖作为武成圣王少子,奉命在废墟上建立起姜姓郑国。”
“后来姬族穆天子背信弃义,夺郑国为下都,姜郑遂灭,史称西郑。国中遗族郑井氏渐渐湮灭无闻,时至今日便以郑氏自称了。”
齐敬之又听到一段有关圣姜兴衰的古史,虽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却有掩藏不住的血色烽烟。
他不由暗忖:“姜姓丁氏与郑氏的始祖皆为武成圣王之子,两家实乃兄弟之族。这位琅琊君与丁令威关系匪浅,原来还有这段渊源。”
前面把丁氏始祖误写成九合圣王之子了,等找编辑要来权限就改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