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仍是白天,倒也不怕无端挨骂,然而无论是虎禅和斑奴,还是守在门口的驺吾军甲士,都在永昌左军百骑长不解的眼神中,下意识离这几株奇草远了些。
倒不是惧怕,实在是这些玩意儿骂起人来太过难听,而且声音极为尖利刺耳,大伙儿领教过几次之后就再没人愿意靠近。
沿着来路驰骋片刻之后,齐敬之再一次经过了中军总兵行辕。
他的目光扫过街口那两具静静站立的无头怪尸,心头越发觉得古怪。
今日大齐兵甲重回禁水关,这些鬼东西却是远不及左将军见事明白,到了此刻依旧全无反应,莫非竟以为人族会与它们和睦相处不成?
虎禅依旧飘在少年肩头,忽然开口道:“宾满跟弟弟说,盘踞此处军衙的是一只守尸鬼和它手底下数百魇尸,日常食米、不伤生兽。”
“食米?”
齐敬之闻言微怔:“米从何来?难道它们还会种地?”
虎禅略作沉默,片刻后才答道:“宾满说,米是当年横野侯囤积于此,精怪尸鬼所交的城门税里也会有沾了尸气的谷物,多数都存放在后军都统衙门。”
闻言,在前引路的百骑长忍不住回头道:“莫不是弄错了?那座衙门已经被里里外外搜检了一遍,并没瞧见半粒粮食!”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只听齐敬之复又开口问道:“守尸鬼和魇尸都是什么精怪?”
“守尸之鬼,亦曰破射。形似小儿,忽如犬马,背有黑毛长二寸,在人身中,死后号之曰鬼。”
虎禅一字一句地答着,明显是在鹦鹉学舌、复述宾满之言:“破射可变化成所寄生的亡人模样,入人梦中求食,又能祟人头痛、魇人魂魄,使之恶梦颠倒而亡!”
“嗯?”
齐敬之眉峰微蹙:“师尊曾经提及,近来无极之野中的诸般阻道外魔愈发不安分,其中从梦乡里出来的梦鬼、魇怪为害尤烈。”
“这所谓的守尸鬼破射虽是守着亡人尸身过活,名字里还带着一个尸字,但观其害人之法,似乎更接近梦魇之流啊……”
他稍一寻思,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那些无头怪尸名为魇尸,难道都是被守尸鬼魇住了魂魄的亡人之尸?”
虎禅闻言立刻点头:“宾满说,那些魇尸的确都是当初死在此处、来不及运走的亡人尸身,其残魂被破射拖入了颠倒梦境,只当自己还是活人。”
“浑噩迷惘之余,它们依旧没有忘记护卫行辕之责,失去了头颅,就在肚子上生出双眼来视物、将肚脐化成嘴巴来说话,尤其还时刻记挂着为横野侯开路,是以在脖颈腔子里长出了两只手,专门用来握刀和提灯笼。”
齐敬之听得心旌摇动,守尸鬼破射的入梦魇魂之术听上去绝不是什么好路数,可那些魇尸却是忠魂未泯、令人感佩,其中更有可堪怜悯之处,直教人唏嘘不已。
前头的百骑长将齐家兄弟这番对答听在耳中,眼见对方言之凿凿,不像是信口胡诌,自也不免心生迟疑。
如果后军都统衙门果真是禁水关尸鬼们的屯粮之所,一旦中军总兵行辕的粮食断了供应,则守尸鬼和魇尸们必定会上门生事,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血战,更别提还有左军、右军两处军衙了。
可是据百骑长所知,后军都统衙门里确实没有发现半粒粮食。
那些或是横野侯所留、或是作为城门税征收的尸气之粮……究竟被藏在了何处呢?
先发小章,白天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