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古稀之年的令狐德棻自然不会出现,从七品下国子监主簿却骑驴赶到了明德门,高声宣布勾除某人国子监生之名,以示绝不姑息养奸。
国子主簿掌印,勾检监事,凡六学生不率师教,俱举而免之,处理此事再合适不过。
圣母监生听到这话,不禁一口老血喷出,竟昏迷过去了。
他真没勾结回纥,就是纯粹想展现与众不同,正如孔雀开屏。
唯一意外的是,屏开了,他是屁股对着众人的。
范铮率府兵押比粟毒,走朱雀大街直到朱雀门。
大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征战得胜还朝,须走朱雀大街夸功。
街鼓响起,一行人昂首挺胸,每个人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整齐划一地行进。
这一招,是每个官吏、府兵都会的。
征战回来还清洗干净、换光鲜甲胄,谁能理解你的辛劳?
所以说,面子工程,有时候还是必要的。
朱雀门外,永徽天子神采飞扬,每一个毛孔里都写着“得意”二字。
番邦敢逆大唐,范卿出手狠辣,也算是给诸番打一个样。
至于比粟毒成什么鬼样子,永徽天子并不在乎,只是押着到太庙,得意洋洋地告祭高祖、太宗,那小肚腩都快顶破衮冕了。
范铮看着永徽天子的得意模样,依稀觉得是看到了当年的太宗。
“陛下,贼酋虽罪该万死,如今这模样,也委实太过了……”尚书左丞来济启奏。
永徽天子笑容一敛,满面慈悲相:“范卿,朕实不忍见人如此可怜,斩了可好?”
范铮躬身:“臣以为,陛下仁慈,当眼不见心不烦,可于朱雀门侧筑一小台,令婆子每日照应此獠,哺之以糂,勿令死去,以省番邦。”
“大善,朕果然慈悲。”天子从善如流。
擒来的敌酋,不用于示威,斩了何用?
当年的太宗擒了突厥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不照样养在长安,隔三差五拉出来当着番邦的面载歌载舞?
那些年,大唐边陲得以休养生息,阿史那咄苾歌舞之功不可少。
来济面容一滞。
尚书右丞柳范谏道:“臣柳范以为,娑陵军虽征战有力,杀伐却过了。尤其是对比粟毒,一刀枭首即可,何以如此残彼身躯?”
柳范是柳奭的族兄,还能稳稳占据尚书省的位置,可见永徽天子对河东柳氏并没有成见。
葛逻禄泥孰阙老脸绽放着光芒:“回上官,此獠双臂是葛逻禄断的。”
执失蛮憨笑:“牙齿是我打落的,怕牙中藏毒。”
浑硉兀笑道:“为防逃跑,我浑硉兀行的膑刑。”
思结浑义扬眉:“为防红颜祸水,思结浑义毁了其姿色。”
嗯?
永徽天子扬手,目光落到思结浑义身上:“范卿且说说,思结部不是伙同回纥攻打西州么?”
范铮解说道:“思结本部为回纥裹胁行事,思结浑义所领为思结别部,因别居而免难。思结浑义一心赎罪,故至夏州求为娑陵军先导。”
“臣一时嘴快,承诺诸部,愿为娑陵军仆从军、得胜还朝,臣可为他们求请陛下赐可汗称号,或给他们,或给俟利发。”
“唯有执失蛮愿以此功,换其父母自壁州而归。”
长孙无忌扬声:“陛下,臣弹劾娑陵道行军总管范铮,胡乱许诺于诸部!”
意气风发的永徽天子淡淡回了一句:“若朕皆许,自非胡乱许诺。”
长孙无忌被噎得话都说不出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