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休息时分,范鸣谦咯咯笑着扑到范铮怀里,好开心。
想让每个人都满意,那是阿慕尔·伊本·阿斯他们那边不知道有没有问世的名著——天方夜谭。
不管能不能听懂,姿态范鸣谦是做到端正了。
耐着性子,蒋乾握着范鸣谦的小手,重新教他写:“执笔掌虚指实,就是手掌不要碰到笔杆。大拇指向外压,食指、中指向内钩,无名指与尾指外揭。”
何况,借他两颗鼠胆,他也不敢打侯府二公子。
蒋乾负责开蒙,讲着隋朝陆法言编撰的《切韵》,辅着《苍颉篇》、《急就篇》,教娃儿们认字,着急了悬纸挥毫,讲述每一个字的笔划顺序。
范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范鸣谦笑着点头。
范鸣谦看了看纠正后的字体,对照自己之前的杰作,有些羞涩。
以他的出身,以及儒林郎的官身,哪怕一字不识,成年之后,只要范铮还没有获罪倒台,一个流官实职是少不了的。
就算书上说了日头从西边出,普通人也顶多能说一句:好像没那么正西,是西南吧?
构图繁简得当,人物表情生动,刀法纯熟细腻,线条圆润流畅,无疑属于版刻艺术成熟期的作品。
谭其实就是谈,据说是避唐武宗李炎的讳,避到凡是带二火的字都自动改道。
不能为官吏,为账房先生也不错,可第一批学生的现状,让坊民的期望值拉得太高,心理落差是难免的。
想想“性本善”,真是太以偏概全了。
蒋乾的鼠眼习惯性地转了一圈,露出淡淡的笑容:“二公子的字,横平竖直,还是很好的……”
只能说,读书对娃儿有好处,但期待别太高,别以为书中那黄金屋谁都能捞到手。
要是阿耶娘挑一辈子夜香,含辛茹苦供出一个娃儿读书,读出来还是挑夜香,这书,读了干嘛?
可以这么说,范鸣谦的起点,大约是诸多同窗一辈子追求的终点。
坊学每两年一次的招生,基本控制在五十名以内,大致能漏一两个名额到青龙坊、立政坊。
至少在范铮当年,先生可没这么教过,只是一本一本地照本宣科。
双苞归属于双钩法,源于唐朝,是以单线钩勒出空心字,以让学生练习。
范鸣谦努力磨墨、认认真真写上一个大楷字,满眼期盼地看向蒋乾。
元稹为白居易的诗集《白氏长庆集》作序:“二十年间,禁省、观寺、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王公、妾妇、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至于缮写模勒,街卖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
即便读书不要钱,过了开始那一百五十三人皆为官吏的时段,坊民就会权衡读书到底值不值。
反正,多半坊民也想开了,搁个皮猴子在家净捣乱,还不如丢坊学几年,权当是带娃了。
蒋乾所授,正是唐朝书法理论家韩方明著《授笔要说》中提及的双苞,也称五指法。
但是,关于双钩法的介绍中,有一句很不严谨——“当时没有印刷术”。
范铮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差点让蒋乾泪流满面。
几年了,那种游离在坊学外的感觉,谁懂?
撒手不干?
不说敦化坊学待遇优厚,就蒋乾这尊容,纵然满腹经纶,也难妥一官半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