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外的监察御史,只余李全交;
殿中侍御史,惟有王旭;
侍御史,只有邹久酒。
挺稀罕的事,侍御史丘神勣居然外出监察了。
稀罕的原因,是丘神勣与范铮的过节,是敦化坊学生为吏遭丘神勣质疑,故而敦化坊出身的书令史自然抱团不肯为辅。
御史的职司,当然不是离了算盘就干不了,至少沾染钱财类的有点为难。
但是,令史当中,算盘玩得正常点儿的,不是出身敦化坊,就是敦化坊学生巫亹教授的国子监算学生。
算学生好歹来一个?
抱歉,人家也不想欺师灭祖。
还是丘神勣自己求了御史大夫李乾祐,保证今后不再刻意针对范铮了,这才好歹协调来一名算学生。
为啥不是求自家阿耶?
抱歉,丘行恭、丘神勣父子是一脉相承的难以相处,丘行恭在哪个职司都是刻薄寡恩的嘴脸,不与人结怨就不错了,哪来的人情可言?
注意,丘神勣可没说以后不弹劾范铮,只是说不刻意针对!
永徽年撒下那么多御史、书令史,甚至连御史中丞张文琮都亲赴洛州,自是要给地方官吏好好算算这几年的旧账。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官吏需要流动、需要监察、需要有敬畏。
若是查处官吏都是罚酒三杯,你看看日后有谁怕御史台。
侍御史邹久酒出班举笏:“臣邹久酒今日奏事,不为弹劾。闻得鸿胪寺厉行节约,连茶饼都是五十文一斤的,臣以为此法可广推诸司。”
尤福贵在永徽天子耳边细说了一下,天子才对这价钱的茶饼,有粗浅的印象,不由讶然。
这,好像是小吏都不太情愿喝的茶吧?
“范卿,果有此事?”
范铮眼皮往邹久酒这边抬了一下。
好样的,有仇你是必然报啊!
范铮若大模大样地承认,固然得了天子的青睐,却深深地得罪诸司。
咋,你鸿胪寺清廉,要拉着我们陪杀啊!
“无非是臣无事生非,突发奇想,想重温贫贱时的茶味呗。”范铮轻叹道。“结果,尝了才知道,主簿平日供应的茶饼,臣虽品不出好歹来,却比记忆中的茶好多了。”
“至少,茶梗没那么多、茶叶没那么老。”
嘲笑声四起,大理卿唐临啐了一口:“你品茗,犹如牛嚼牡丹!”
听着很嫌弃的一句话,却显着唐临浓浓的回护之意——他就是个不懂茶的,茶饼贵贱有关系么?
唐俭从黄门侍郎右迁大理卿,品秩是稳稳升了,实权却不太好说。
唐临任司法,至少会减许多枉死者。
就算是个人利益与唐临相悖者,对唐临也得道一声佩服。
不枉不纵,这四个字用在唐临身上恰如其分。
唐临打圆场,多数人是要给颜面的。
邹久酒轻笑不语,对这一次搞事失败不以为意。
范铮这号人物,本也不是他一次就能整死的,逮着机会也无非恶心一下,不成也无须介怀。
我癞蛤蟆上脚背——咬不死你恶心死你。
范铮正色举笏:“臣范铮启奏,带方郡王、百济王扶余义慈遣使者贡铁甲雕斧,使者、内法佐平劦碟武神情不恭,臣已察觉百济与高句丽、倭国勾结。”
一直耷拉眼皮的长孙无忌,肥脸蓦然一整,两眼露出锋芒:“几成?”
范铮应道:“回太尉,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