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着常服,品秩有差,孔志约仍进退有度,一举一动皆合礼数。
从二品爵的县公与从三品的实职,大致是可以视为对等的,大开中门并不失格。
垂垂老朽的孔颖达,眉毛长、白且下垂,看上去更慈眉善目了。
“炙手可热的雍州别驾,还能记着老朽,便胜却无数知交了。”
抓了一把粟米,仔细嗅了香味,孔颖达笑容慈祥。
都一脚入土了,范铮送钱财他看不上、送书卷他看不了,唯有这新鲜的粟米,可为粥食。
倒不是范铮连肉食都舍不得送,关键你要孔颖达能吃得下、肠胃消化得了!
并不是送贵重的礼物便最合适。
范铮轻笑:“这不是一身俗气,不敢轻入书香门第吗?”
孔颖达呸了一口:“你入他颜师古府邸几次了,倒有脸说这话!”
哎,这肯定不一样,一来是乡党,二来是为了樊胜的亲事嘛。
孔颖达无力地抬手,孔志约赶紧将茶汤送到他唇边,侍候他饮了一口。
“老了,一无是处,唯拖累儿孙,便是我儿亦被唠叨得头疼。”
孔颖达这话,还真不是谦词。
幸好,他身体虽差,神志却清醒,不会无理取闹,但免不了絮叨从前的经历。
絮叨一次两次,儿孙自是能承受。
次数多了,难免受不了,却并非不孝。
那些让人头疼的老人,你送什么给他吃,他能贬得一文不值,张口闭口“难吃”;可你不送这物件吧,他说你偷偷吃好吃的。
孔颖达这算是好的了。
孔志约只是微笑,没有丝毫厌烦,可见他父子平日亦极和谐。
“老朽听说,你去凤栖原办事,给颜师古上香了?这厮毛病颇多,竟有人惦记,九泉之下当含笑矣!”
颜孔两家本通家之好,孔颖达与颜师古兄弟交情深厚,这话自是说得。
范铮笑道:“后生家受了前人恩惠,祭祀一下也属人之常情。”
孔颖达扫了孔志约一眼,笑而不语。
人走茶凉才是真的人之常情,美德之所以常被歌颂,不是因为其美,是因为其少见。
要是随处皆美德,还需要歌颂美德么?
当然,不是随处美德,也不是随处邪恶,平庸才是世间常情。
一个念旧情的人,对处于新旧更迭的曲阜县公府来说,好处还是很明显的。
“老朽余日无多,亦倚老卖老一把,志约吾儿唯喜书、医,不精人情世故,你这后生家可要关照一二。”
范铮都说后生了,孔颖达自然借机说些家长里短。
虽说朝廷多少会优待曲阜孔家,以向儒林示好,可万一呢?
这是孔颖达最后扶孔志约一把了。
“范铮不才,当尽力保员外郎无失。”
话得斟酌了说,孔志约不行差踏错,范铮当遥遥扶持一把。
若是自己作死,那真无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