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已经废了。
不是说身体,也非提地位,而是意志已经垮了,再没有一丝多支撑些时日的意志。
按陶之秋的说法,李泰的身体,已游走在崩溃的边缘,现下看着好端端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席了。
“无事!死都不在意了,在意病么?”李泰笑容可掬,配上他现在这肥头大耳的模样,有几分二师兄的喜感。
喜感的面容,配上这略略凄凉的境地,让姜茯苓坐不住了,对李泰叉手:“下官太医丞姜茯苓,欲给王妃、世子及皇孙诊断。”
内给使元来但叉手不语,意思却很明确,必须跟随姜茯苓进去。
说来也奇怪,范铮这一路,就没听元来说过一句话,连自言自语都没有。
李泰那猪腿粗的手臂乱摆:“只管去!这些年也是苦了她们母子。”
“再过几年,本王双腿一蹬,她们就解脱了。”
这是事实,李泰如果不是嫡次子、有可能争夺皇位,也不至于被圈禁几年。
至于王爵的升降,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这话,听得陶之秋直欲掩耳,范铮直苦笑,根本不敢接话。
“想想过去,还是与兄长争斗时最快乐。哎,前些时日,本王做梦,还梦得兄长说,他等我。”
这就更不是什么好话了。
不管是真话,还是蓄意传给贞观天子听的,都与范铮无关。
“大王可知,下官任雍州别驾,治下一才子为司户史,颇具才名,七岁成诗。”
范铮只能东拉西扯。
李泰的文人本性果然激发了,仔细想了一想:“骆宾王这娃儿啊!又有什么新作了?”
“人间行乐,共烟霞者几何?”
仅仅这一句,就让李泰如灾民初品佳肴,一时间竟痴了。
幽居郧乡县数年,竟已忘了,世间还可以有如此美妙的文字!
“大王觉得,此子可教否?”
范铮嘴角含笑。
读书人就这性子,看到好的诗文就臧否几句,但差距过大时,就只剩下钦佩了。
李泰写诗赋的能力也就在一流,要说超凡脱俗,那是别人看他身份吹捧。
但论鉴赏,李泰敢说居大唐前列,自能品出文章的妙处。
“才气冲霄,虽本王亦不及。”
范铮却微微一笑:“然大王亦满腹经纶,起落亦异乎常人,何不成书,为子孙诫?”
肥胖的大手一拍大腿,“啪”的一声巨响,李泰满眼放光:“正合本王心意!果然,世间最了解本王的,不是那些书生,是你范铮!”
好嘛,《李子训子》开书了,书名透着浓浓的不正经味道。
就这个时候的李泰,也正经不起来。
范铮打量了李泰的体型一眼:“山荆捎给大王一家四件赤狐裘,可惜有人穿不了咯。”
李泰略恼:“就你胆大,敢取笑本王身材!咋,胖就不是身材了?”
陶之秋听得咋舌。
好嘛,这一位别驾也不是啥省油的灯,连濮王都敢嘲笑。
人家再怎么落魄,那也是亲王,是正一品!
皇帝遣范铮来的用意,李泰大致还是能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