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善寺,大雄宝殿。
悟崐宝相庄严,《般若灯》轻颂,木鱼敲得隐隐有禅意,不轻不重的声音飘荡,诸法师、禅师、律师合什而礼。
就很讽刺,把波颇译制的《般若灯》奉为圭臬,波颇本人却被挤走了。
异相很可能表明,悟崐触及须陀洹门坎。
众僧对悟崐的姿态,比以往更为尊崇。
佛法倒也罢了,此事讲个法,更讲个缘,强求不得。
可寺主的先见之明,令比丘钦佩不已。
并光寺的待遇,可为前车之鉴。
觉乌诸僧在雍州徒一年半,让一惯骄横的佛门打了个寒颤,再无人敢在雍州符文前,摆出视若无睹的出尘模样。
出尘、超凡、脱俗,说起来倒是容易,做起来才知道,无异于缘木求鱼。
柴米油盐,再如何高僧也脱不开的,即便有人达到了辟谷的境界,对不起,那也只是在一定时段减少饮食,而不是永远餐风吸露。
真能那么牛,还在人间何为?
“摩诃般若!寺主先见之明,小僧佩服。”
悟崐做完功课,有律师合什。
摩诃般若一词,大致译为“大智慧”,因附其他释义而一直用原文。
悟崐平静地回应:“诸因起,诸果生。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故六欲灭,外魔消。”
悟崐表示,一不小心装了个大的,全靠同行陪衬。
范铮这一把扫荡,大兴善寺是少数没有损失的,因悟崐已经先行斩断了不少灰色的东西。
至于大兴善寺的柜坊,范铮还没蛮到对它下手。
柜坊行业,遍地污秽,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动了一家,就得承受所有柜坊的反击。
诸柜坊之后,无非是寺庙、世家,范铮还不至于与他们同归于尽。
并光寺只是个开始,崇义寺海光据说徒了两年,顶着个秃瓢劳作的迹象,一定很美,至少雨水永远没法打湿他的头发。
知客僧愁眉苦脸地进大雄宝殿。
“悟禅,因何而恼?”
悟崐对这位师弟颇为照顾,不惜将原知客僧安排去抄录经文,让悟禅占据了这肥差。
“回寺主,有两波官人家眷做功德,要请寺中法师散斋。”
悟崐微微颔首:“此事不难,都维那安排便是。”
祈福、消灾、超度、施舍、放生,请僧道仪式相辅,是为散斋,上限人数四十九名僧道。
悟禅的面容纠结:“可是,一波是要放生水的……”
悟崐手中的槌重重敲下,木鱼响了一大声。
“这是哪个邪魔外道想出的主意?放生水,闻所未闻!”悟崐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带着一丝怒意。
“可她们说,《毗尼日用切要》载:‘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又说,众生平等,水中的虫也是众生之一。”悟禅无奈地说。
大雄宝殿内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这个说法,还真不好辩驳。
可这么下去,日后善信都放生水,佛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