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芷的话,令庶民咬牙切齿,故白直施拶刑的场面虽惨烈,却只换得一片喝采。
姜白芷虽有官身,日常还是会在姜氏药行为坐堂医,医术不敢说绝顶,至少能胜过多数医工,且为人心善,开药尽量用便宜的药材。
最后这一点,尤其让与他接触过的人钦佩。
医其实不大挣钱,药才挣钱。
有事没事,让你喝莱菔汤能补好的病,非得买他家参须,钱不就滚滚而来了么?
姜白芷用药,却尽量斟选价格低廉的,哪怕因此病患要多服两剂。
要知道,很多穷人,小病靠忍,大病靠等。
等什么?
自然是等黑白无常来助解脱了。
所以姜白芷在庶民心中的地位,搞不好比范铮高多了。
谁不想多交好这样的仁医?
拶了几遍,灰衣婆娘晕了过去。
范铮张嘴,想让白直泼水将人浇醒吧,好家伙,怀贞坊的庶民推着鸡公车,拉着几盆水,赔笑着送给白直。
大约是这些庶民发现前头冤枉了官人,心头过意不去吧。
两盆冒着烟雾的水,冷热各异。
热的是能拔毛的滚水,冷的是可镇寒瓜的井水。
还有一小盆,看着淡黄的颜色,远远飘散着骚味,瞬间就让人明白是啥玩意了。
那个年近而立的丑汉子,一脸骄傲:“官人尽管放心用,这是原产的童子尿,包真!”
范铮翻着白眼。
偌大年纪了,你是童子你很骄傲吗?
白直也不是啥善人,一盆超龄童子尿直接浇到灰衣婆娘面上,不知是水激醒了人,还是尿臭醒了人。
灰衣婆娘醒了又晕,反复三次,终于嘶哑着招供。
娃儿,是她在西市里,趁着人潮汹涌下手,夺来就跑的。
武柏直大怒:“此等恶行,就当杖毙!”
莘可代冷冷地出声:“交代出迷药来源,可得速死。”
范铮颔首。
两位司法参军虽大致伯仲之间,莘可代却更细腻一些。
灰衣婆娘招供之后,莘可代分了一半人手,直入西市,将出售迷药的慈悲药行查抄,从掌柜、坐堂医到伙计都押回衙门受审,并张露布宣告今日事宜。
打着慈悲名号的,却多不慈悲。
“我家娃儿……”
几个嗓子喊哑、眸带绝望的男女,转身向光德坊跑去。
范铮意兴阑珊地扫了眼越来越多的庶民,开口道:“打脊。”
打脊就是打背部,是唐朝的语言风格。
至于扒袴褶打屁股,真没必要,那是对死不了的人犯所行羞辱。
落到范铮手中的拐子,真没活命的奢望。
白直的刑杖是真讲究功夫,抡起来似乎没什么风声,可第一杖范铮就听到隐约的骨裂声。
“有一套。”
范铮不至于吝惜夸奖。
武柏直眉眼间透着一丝得意:“干这行的,没点本事哪行啊!这叫阴阳手,阴阳生死,俱存一手。”
白直虽为吏,却也是法曹的一员嘛。
这一边在惨叫,街角的娃儿们却在击掌唱歌谣:“打麦,麦打,三三三,拐子今日定要亡。”
这种游戏,名称就叫打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