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八名监察御史,每人配一名敦化坊出身的监察史,谁来都得被带偏,区别是偏的方向与力度。
不能排除某些拗人,别人越说得好,他心理就越阴暗。
过了界河赤水,驿马行了里许,袁异式忽然勒马:“你们有没有察觉两岸差异?”
束苍摇头。
都是一样的小麦、一样的旱、一样的蝻,有啥不同?
南宫糊涂的老眼露出一丝笑意:“上官好眼力。赤水之西,有气无力、行尸走肉;赤水之东,精神焕发,虽顽童、老妪亦尽力捕蝻。”
拎着个薄皮桶、匆匆奔走的娃儿笑道:“八文钱一斤的蝻,不捉待何?”
南宫糊涂的眼神闪亮:“娃儿,谁出钱,在哪里收?”
袁异式也一脸好奇。
蝗虫在唐朝大约还没有入药,医书提及蝗虫多是明清两朝。
“县城哩!使君出钱,不拘多少!”
娃儿笑着扑到田埂边,麻利地捉了两只仓皇的跳蝻,扔进桶里盖上盖子。
“狗娃!你个瓜皮,今天肯定没我捉得多!”
袁异式面上泛起安慰的笑容。
不管招数如何,能激发庶民热情捕捉蝗虫就是好事。
可以断定,蝗在华州,它就成不了灾!
快马加鞭,很快行至郑县西门。
一百八十里的路程,真赶,一天也能到了,就是有点费大腿内侧皮。
反正三十里一驿,只要你挺得住,轮番换乘就是。
在落日前,三人入住驿舍。
官对官,住宿必然是驿舍,只有需要伪装身份才会去邸舍。
驿舍好歹是归属兵部驾部司的,安全得多。
次日,辰时三刻,在驿舍里用过早膳,袁异式三人整了整獬豸冠,迈步向州衙行去。
“监察御史!青天呐!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扯着喉咙叫道。
袁异式微微诧异。
按这一路的风土来看,华州的治理当是极清明的,多少所谓的清官都做不到这一步,怎么还会有人拦路鸣冤?
这却是袁异式阅历不足了,凡做事,有人得利,就有人空手甚至是受损,神仙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南宫糊涂眯起眼睛:“尔是何人?因何拦路?”
老者涕泗横流:“小人胡言之,原华阴县经学博士,因阻拦使君食跳蝻,竟被不由分说,除了博士职司,永不录用!”
街道两侧,娃儿们拾起土坷垃,恶狠狠地往胡言之身上砸去,咒骂声不绝于耳。
“使君以身示范,教子民化灾为利,令我华州消减蝗灾,这老儿竟倒行逆施,当打!”
州衙内走出贺钩雄,对着袁异式等人一礼:“官人容禀,当日使君于华阴县教化子民食蝻,此泼皮妄言朝廷祭祀昆虫神,不许人食用跳蝻。”
“使君有言,祭祀神灵目的只有一个:让庶民好好活下去,繁衍生息!”
“若能让子民活下去,休说食蝻、食蝗,就是神灵阻拦,使君也敢食之!”
一片沉寂。
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彩”,汇成一道汇流,声震云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