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堼长叹:“天灾人祸,无处可躲。生亦多苦,死亦解脱。”
范铮脸子一板:“胡说八道!当真有天灾人祸,便都不活了?”
“昔大水泛滥,大禹挺身而出,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令大水沿河道入海。”
“今本州引水而蓄,备明年之旱,令改种小麦等物,奏请比州协同。”
“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能多活一人,本官就多安一份心。”
面皮有点厚,敢拿自己跟大禹比了。
在治水的前提,范铮提一提大禹没事,毕竟年代太久远了,不会引起猜忌。
郑堼垂首:“使君有悲天悯人之心,非伪善之辈,郑堼愿以宗族之力相助。石堤水中的碾硙,草民已令人去拆了。”
别说庶民就蒙昧无知,官员是真心为他们好还是在蒙骗他们,人心有秆秤,最多是无力反抗。
范铮虽居高位,却心系黎民,且字字句句是行话,不是空话套话。
郑堼前头的泄气话,不过是试探范铮的态度。
这个郑氏宗族倒是奇怪,堂堂族长自己拖犁,难道连驴骡都没有吗?
郑勿恶身为豪强,居然没能混个族长当当,失败啊!
郑堼咧嘴,一口黄牙尽显:“当年抡横刀,随陈国公在吐谷浑、高昌耍了耍,捞了几个首级,得了点永业田,回族中侍候阿娘。”
就说嘛,这把子力气,不挣军功可惜了。
大唐的府兵,有效征发期为成丁二十一岁至六十岁。
但这是理论,也就是说遇事诸人可急征为府兵。
三年一筒点,也就是新旧更迭之机。
多数人杀伐几年,捞得几亩永业田后,自然还是回家尽享天伦之乐。
除了一些在军中格外有前途的,或者贪图那点职田的,府兵多半还是会轮换回乡土。
以郑堼府兵的资历,加上杀敌之功,便是郑勿恶这等豪强都得让他三分,当个族长也绰绰有余。
郑堼笑道:“若非使君的曲辕犁,就我一人,还真没法拉动。”
好嘛,这是兴趣来了,把牛踹一边,自己上。
“你打高昌,是跟了牛进达将军,所以不敢用牛犁田吗?”
范铮说了句玩笑话。
牛进达在高昌一役虽未出彩,《新唐书》中还是记录了的。
没得功劳,也有苦劳。
郑堼露出黄牙:“使君慧眼如炬,竟知草民是跟随牛将军。”
呵呵,这可是一语中的了。
范铮一拳击到郑堼的肩头,震得拳头疼。
“好家伙!这身板,少说一个队正吧?”
郑堼笑得憨厚:“使君过奖,就是区区队副而已。”
不为侍候阿娘的话,八十亩职田,日子能过得很滋润了。
“使君若不弃,待族中安排便饭。”
人情世故郑堼还是很懂的,只不过看他是否愿意。
范铮摆手:“这几十号人呢,还耽误你们做事。好好干,明年难关过了,请本官一个鸡子,断然不拒。”
“难关未过,本官心虚,不敢受百姓宴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