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太子旧部之后,还是有不少渐渐崛起,但更多的是略受打压。
真以为积怨那么好消?
陈徐隽能得司兵史的流外官身份,多半还是别人守了底线。
底线这东西吧,有时候觉得是个累赘,可一个朝代若丢了底线,恰如一个汉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失了犊鼻裈,是会被后人唾弃的。
就是底线越来越低,最后能低到马里亚纳海沟去。
范铮换上官服,骑上驽马,雷七、雷九护持,贺钩雄开道,十五名执刀为仪仗,奔西门而去。
西门甬道内,一名着绛戺衣的短须杏眼流外官,带着几名着皂色服饰的吏员,正验着过往行人、商贾的过所。
皂吏嘛,当然是皂色服饰了。
不时拆开箩筐验一验,偶尔从贩枣子的商贾箩筐里抓一把嚼几口,挥手放行。
在这个时代,真是正常事,靠山吃山。
哪个吃官饭的人,不顺带啃一嘴?
范铮不喜,蹙眉。
这样的行径,与胖翻译何异?
“这便是司兵史陈徐隽。”善于察言观色的贺钩雄一指流外官。“使君也莫求全责备,他们这样,只是蹭一口吃食,已经很清廉了。”
这话让范铮更气了。
人至察则无徒,道理范铮都懂,可看着就是倒胃口!
这样的司兵史,竟然上书让范铮注意粮仓,滑天下之大稽!
范铮黑着脸,打马出西门而去,根本没理睬这些小吏。
陈徐隽摸了一把如刺猬的短须,疑惑地看向范铮远去的背影:“难道使君没看到我的上书?”
“奇怪呀,即便我才不如诸葛、貌不如周郎,也总有他们一成的光芒吧,使君缘何不礼遇?”
可怜的陈徐隽还没意识到,吃枣差点误了前程。
前程这东西,往往掌握于上位者喜恶之间,一掌能抬你上天,一指能摁你入地。
尤其是对没有根基、功名不正的官吏而言,愈发要命。
松柏两行,部田、常田转换角色,不时能看到农夫牵黄牛、扶犁辕,曲辕犁锋利的犁铧轻轻松松破开土壤,将草根尽数翻出。
麻雀三五成群,落于新翻的土地,啄着各种各样的虫豸、虫卵。
范铮停马,静静看了一眼新翻的土地。
太干了,连野草根都显得干燥无比,怕是扔个火头就能引燃一大片。
因范铮定了深度,故耕得较深,翻出的虫卵数量格外多,看得范铮忧心忡忡。
一名健壮的五旬汉子,只身拖着一架曲辕犁破土,扶犁的是一中男。
汉子驻足看向范铮,微不可查地撇嘴:“以官人之显贵,也懂此等贱业?”
范铮指向曲辕犁:“此物本官所创,你说本官懂不懂?”
汉子卸下耕索、置了犁盘,叉手行礼:“竟是使君当面,恕草民郑堼(hèng,地名常用字)眼拙,不识贵人。”
范铮笑了笑,没叫真。
这一身紫袍,整个华州也就范铮一人能穿,凭郑堼这名字,就不可能一无所知。
你问问多数庶民,识得“堼”字否?
“土旱,虫卵众多,明年或生蝗灾,族长以为呢?”
范铮下马,捞了一下官服的前襟、后摆,蹲在地头瞅了两眼,果断开口。
郑氏宗族之长的姓名、相貌,贺钩雄可说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