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司户史只是狡辩,说是脚滑,转头带着众人走东门而入。
过衙院,东西两侧是六曹公房,北面是公堂,也就是南衙,“南”字是指面朝方向。
鸣冤鼓响,堂官必至,县令钮德文着一身绯袍,怫然不悦地端坐于公案之后。
破敦化坊,吃亏是福不晓得吗?
非要斤斤计较!
堂下两块跪石,诉方与应方各一,不那陆甲生一身官袍,钮德文也没法让他跪啊!
简单询问两句,自签筒里抽出绿头签,钮德文令不良脊烂去将昨日的阙食牛等人唤来。
签筒里有红头签、绿头签,红头签为刑签,绿头签为捕签。
不良脊烂是不良人的别称,为官府征用有劣迹者充当缉捕小吏,系在朝廷给出的官吏编制之外,《朝野佥载》里有此称呼。
阙食牛着幞头、锦袍、乌皮履,貌肥没忽(肥胖),凸显的肚腩撑得锦袍紧绷,肥肉堆叠的面目上,鼠目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竹天竹地(怒气冲天)的带着十余恶奴,迈着螃蟹步进入衙院,看到敦化坊民,口中只是冷笑。
“一帮田舍奴,敢与本少主打官司,输不死伱!”
陆甲生扬声:“明府也听到了,这刁民出言污辱朝廷命官,不知当如何?若是万年县畏惧对方势大,本官去敲登阖(闻)鼓,立肺石之下。”
阙食牛的脸色变了一下,想不到敦化坊那么狠,不过是几个田舍汉的事,竟出动官员来打官司!
敲登阖鼓,则是告御状了。
肺石并非形状如肺,而是绯红色的石头,通假字而已。
《唐六典》明确记载告御状是立肺石之下,说站肺石之上则是错误解读。
凭他阙食牛再牛,无官无爵无勋,就是庶民一个,说一个宣义郎“田舍奴”,即便倾向早定的钮德文也没法偏袒,只能下令笞十杖。
没法,笞刑的规定是十杖到五十杖,且只能取整数,没法再少了。
杖刑与笞刑,除了数目差异外,刑具规格略有差别。
杖皆削去节、目,长三尺五寸。
讯囚杖大头径三分二厘,小头二分二厘;
常行杖大头二分七厘,小头一分七厘;
笞杖大头二分,小头一分半。
明显看得出,万年县的问事是在循私了,笞杖挥得山响,落在阙食牛腿上力度,相当于掸灰了。
可是,这又能怎样?
总比罚酒三杯好多了吧?
总比装聋作哑实在吧?
别说是陆甲生,就是范铮也拿这假把式无可奈何。
任大唐的光芒如何耀眼,总有照不到的暗处。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响,钮德文开始问案。
陆甲生抗声道:“且慢!本官是从七品下宣义郎,自可以不跪;他是何官、何爵、何勋,竟可与本官一样!”
如果陆甲生不注意到这一点,钮德文自可以装聋作哑混过去,不那范铮早教过陆甲生这些弯弯绕绕了,钮德文也只能让阙食牛跪于跪石。
与平日跪坐有席、有垫不同,阙食牛跪下,小腿骨就被硌得生疼,眼泪差点飙出来了。
衙院里,各坊的闲人抱臂进来,呼朋唤友地找好位置,面带笑容地看着公堂上的热闹。
至于谁胜谁负,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成为他们日后的谈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