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主簿,就想问一下,你究竟能贪多少?”
混熟了,范铮说话也没那么注意了,敢拿着主簿的名字取笑了。
汤仪典伸出尾指,在指甲盖上比划了一下,憨厚地笑了:“就贪了那么一点。”
牵马的孙九都笑了。
没有特别的忌讳,官场上,在规则之内贪一点,真是常事。
不要受那些话本、小说的误导,觉得清官就一定好,事实上清官狠起来也能让人战栗。
如某清官,将大量本可截留于地方的钱粮尽数上交朝廷,治下官吏全部得勒紧裤腰带,辖下原本可兴修的水利因此无疾而终,可好?
贪不贪,重点在于是否过界了、是否为百姓做实事了。
比如说,某官贪了,下面人也受益了,还做实事了,又该如何评价他?
指望人人清廉如水,这不现实,官吏也要养家,也希望给婆娘买根钗子、给娃儿多买一块肉吃。
如果衙门给的俸禄,跟不上米价的上涨速度,你看看会有多少廉洁的官吏。
当然了,大唐的官场,相对而言还是能看的,不是那从头黑到脚的朝代——重点指安史之乱以前。
贞观年的米价,基本稳定在斗米二十文的价钱,司农寺功不可没。
京苑南面监的土地很多,草垛、粟、麦有条不紊地铺开,底上不是石板就是水泥板堆成的谷场,在日头下隐隐飘着清香。
范铮倒是没想到,水泥板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用途,难怪陆甲生说销量还可以。
石砭峪周围都是一派丰收景象,京苑南面监漆雕攀着常服,下摆别到腰带上,蹬麻履,捶几下老腰,再吃力地推着翻耙,将底上的粮食翻起、再耙匀。
倒不是在装腔作势,农忙时节,再多人手都不够用,官吏上阵实属正常。
“收成如何?”范铮撅着腚,用撮箕一点点翻起麦子,姿势笨拙。
农事,于范铮而言就是个陌生的领域,纸上谈兵可以,真抓实干不行。
要是叫范铮刨木头,虽然不能完美无疵吧,至少也能刨出个大概模样来。
漆雕攀笑了一声:“总算不负京苑南面监的苦功,今年应该能增产半成。”
三个儒生谈书,三个屠夫谈猪,三个司农寺的官员,只能谈收成了。
听着半成不多,可在庞大的基数面前,那是相当了不起咯。
“当然,有总监给的曲辕犁,南面监有信心让明年的粮食再增产。”
至于增产多少,成熟的官员才不会胡乱承诺,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
“本官在想,选取良种、育种之类的事,究竟是司农寺各屯监的职司,还是工部屯田司的职司。”
这一点,确实很迷惘,各家的职司都没有具体写明!
后周的司农掌三农、九谷、稼穑之政令,可到了隋朝,这职责就不翼而飞了,本朝又是遵循隋朝旧例,职司上明确掌邦国仓储委积之政令。
所以,具体的农耕政令,究竟该哪家管,一直是在扯皮。
育良种之事,就不知道推诿到哪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