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手忙脚乱接住画轴,抬眼时严契已离开了。他出现在大裂谷内侧的一块黑石平台上,秦芊柏正持着一把黑刀,望着裂谷底部的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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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裂谷底部,公孙策的锻造越发顺利。
严契拿出毛笔,细心作起画来。几分钟后他再度动身前往裂谷之底,他的袖中藏着曾属于长刀万华的金属残片,以及一团七彩色的光。
“少了。”公孙策喃喃自语。整副图卷的基础,那起始的圆正是中空的。
公孙策像梦游般呓语,要收起来。可他的内心神殿中已有这些印契了,他无法在神殿中放下相同的神通。不知所措的情感像泥沼般困扰着他,他想要大喊大叫。公孙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像个婴儿般脆弱,他正把自己的经历与情感随着印契从心中“剥离”,他正变得空洞而纯粹。
“找公孙小子去。”
“公孙小子,修这个!”
“你创界巅峰你了不起行了吧!”时雨零恨得牙痒痒,却拿这人无一丝办法。严契极为恶劣地笑了两声,将手往袖子里一伸,掏出一个画轴来。
“你自己想得清楚,我就不说废话。后果自负。”
他最先看到了正中空洞的圆,如同森罗万象之起点,淡雅的墨色在圆弧周遭随意抖开,似一朵壮美卉迎风绽放,四片瓣之尖角连成稳如大地的方。那盛大鲜只一开放便凋零,被更美丽也更壮观的盛开淹没,无穷尽墨色接连逸散,或浓或淡的开中数不清的瓣展开。繁复至极的动作中蕴含着难以形容的美感,他在逸散的墨色中看到日月星辰,天地玄黄,又见悲欢离合,人间喜乐。像是无数个尘埃般的世界展露在眼前,虽无比微小却犹如天地般广阔。
“关你屁事,”严契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懒散地说道,“无常法你一窍不通,回天术我帮不得你。自己说有什么需要的,没事我就走了。”
“你那创界思路不差,轮不到我指指点点。一个权能够你琢磨了,不需贪多求快,便先修个杀伐神通,省得堂堂创界只会翻书种,叫人看了笑话。”
他开始回想,沉入回忆的深渊,像修行时那样回顾过往。公孙策无法调动正面的模因心意,而此刻心中的星光亮起,真实无虚的力量替代他将那些美好的光点收容,化为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纯白材料。
秦芊柏和他一样想得通透,也就没有叹息。她回答严契先前的问题:“还要一把新刀。”
我再要四条胳膊就够了,公孙策愉快地想。他让灰烬人形又生出四手,三手将其余印契拿起,一手空悬,这对他来说分外简单——早在人形初成时他就有过经验。
(然后呢?)
拂晓骑士语气温和:(策,你要想办法将它‘固定’成武装。)
(可它已经是武器了。)
(它仅仅是孤独的术式。想办法固定孤独。)
心相武装是将心意固定于材料中完成的武器,他该将独想印作为“心意”吗?可他又哪里有固定孤独的载体呢,这需要全新的感悟……
自在仙曼荼罗。公孙策下意识随他重复,他凭本能理解到那是这长卷的名字。在呼唤出声时他浑身一震,开落依然不变,可此时他看清了整副图卷。图中所绘实则简朴无华,内圆外方的架构下墨色瓣随意延伸,像是一座古老的坛台,汇聚着智慧与安宁。
不对。公孙策意识到了,这不需要什么大彻大悟,他早在修出印契时就理解了。孤独的手里剑依靠联系固定,那是他早已拥有的亲情、友情与爱情。
她看不都看拿起画轴就想往地上摔,胳膊挥到一半到底是心疼,把东西悄悄扔进梦幻国里,气冲冲回屋了。
严契将画轴一抛,大步流星走开了,时雨零瞪眼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几秒才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你这是教人?!有你这么教书的吗,本小姐不稀罕要!!”
卷中的变动停止了,公孙策在火中盘膝而坐,以涅炎将其细致重现。他意识到自己绝无法再现出曼荼罗中种种变化,因此只将可认知的结构绘出。不多时他的曼荼罗已成了,方圆外莲层层开放,如原图般简洁优美,却透着干瘪的空洞。
公孙策仍需要两个印契,他思索了一番,将一缕涅炎投入脚下,那是最初的无明印。此时他已无素材了,他意识到自己尚不足以使得这图卷“圆满”。但不圆满的曼荼罗仍可以运转,此时的图卷却仍静止着。
在锻造最初的手里剑时,他的动作迟缓,犹豫,如履薄冰。他费了许多心力才锻造出成品——一片极薄极轻的铁片,全黑的手里剑后连接着白色的链条。它几乎失去了实战意义,但看上去很漂亮。
火是文明的起始,也是自然的破灭。她想起雷亚先生的话来,感觉自己触及了一点关键,一时又想不太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秦芊柏将刀散去,问一旁的严契:“阿策在修行吗?”
严契仍是那副游戏人间的做派,面上表情纹丝不变,好似一个被巧手画出的人像,做不得那点笔墨之外的思考。他沉默良久,低声发笑。
公孙策数不清过了多久,或许数分钟,或许数天,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成功”了。四件精巧灵动的武装漂浮在火中,每一件都精美如艺术品,带着不忍碰触的匠心。他沾沾自喜了片刻,随即又迷惑起来。之后我又该如何做?这些武装全是样子货,我该怎样使用无法实战的武器?
(将它们收起来。)
“收起来……”
“严契,司徒叔叔是你的好友。”
严契斜了她一眼,笑道:“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看来当日在苍都还是被打得少了!”
以死亡为代价发动涅炎转生后,手里剑变化为了一片燃烧着灰色火焰的凶器,它随着公孙策的情绪浮动而发生微小形变,就像真正的火。
一声暴喝从遥远处传来,公孙策浑身一激灵。他想不起来那声音是谁了,他下意识仰头见到眼前展开一副黑白的长卷,古奥与玄奇随墨色透出,令他几乎忘却了呼吸。
这一次曼荼罗真正运转开来,就像人类伸出双手,推动整个世界的运行。曼荼罗中灰烬人形面色狰狞,手中各持凶器,不似仙人祥和却如魔王怒目,可公孙策觉得这模样很好,正适合他。
公孙策欣赏了一阵,大笑三声,离开心中世界。情感与记忆在这一刻回归心中灵光,他感到自己尤为轻松,近乎无所不能,好似伸手就能将世界拥入怀中。
他跳出火海,飞出裂谷,黑衣画家在外悠闲等待。公孙策满怀欣喜与惊讶:“我的印契变成了灵光中的力量……就像通神法一样!这是武装还是法阵?”
“是老子这两千年来第一天才自创的术式,”严契懒洋洋道,“这图的用处是让你无需发狂也能修出多个无常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