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想象着那副场景:大清早的家里小妹从屋里走出来,见一个人揍一个,什么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全痛呼一声就昏了过去。这姑娘穿着便装扬长而去,只留下院子里一群鼻青脸肿的武林高手,当朝大员……
“那她还挺孝顺嘿……不是,咳!”公孙策清清嗓子,“不至于吧?你们这么个名门望族,怎么会……”
“其一,是小芊天赋着实惊人,早在数年之前她就已胜过了多大多数长辈,而现在的族中已没有人在武艺上能压她一头。”秦安摇头,“其二,是族中前些年闹出了一起事件,这事我着实是不愿详说,只提结果。整个秦氏都遭了一场大败,年轻人中的大多数都失了心气,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过来。”
……这得什么事能让一个老牌无常法结社折成这样。
莫非老秦家前几年遭龙灾了?
公孙策止住胡思乱想,说道:“秦芊柏她本来就厉害,您家当前的状况又很尴尬……我懂了,那您之前提到过的那些门派禁地什么的肯定趁机来夺这个天下第一的牌子……家里又急切需要一个撑场子的……”
公孙策皱眉说道:“不会是让秦芊柏顶上了吧?”
天杀的,大小姐今年才上高中,搁在几年前指不定还没上初中。就算搁在苍穹之都,这岁数的超能力者也少有参与街头混战的。
秦安并未正面答复。他将一根筷子放在碗上,用手指轻按在筷子中段。
“人若不处在逆境,就难有向前的动力。肩上的责任,背负的期望,会转化为奋发图强的动力,推动着人向前走去。”
秦安略一松手,筷子像皮筋一样弹起,快活地飞向空中。
他静待筷子落回,又再次点在了木棍上。
“可若责任来得太多,期望加得太重,将本应由十人、百人背负的重担加于一人肩上……”
筷子向下弯曲,发出吱嘎得呻吟,眼看就要因不堪重负而断裂。
“那人就极可能在逆境中沉沦,在压力下弯折、碎裂、不堪重负。”
秦安松手,在木棍断裂前止住。可那筷子看上去已经受到了影响,它自中间开始弯了一段,就算竖起也不再笔直,而显得没精打采,垂头丧气。
“这应当责怪那人不够坚强吗?”秦安问,“还是向那人的肩膀上一厢情愿地加了太多重负的,他人的错处?”
公孙策看着那根筷子,语气也不自觉冷淡下来。
“秦先生,你看得这般透彻,为何却让事情发展至此?”
“我平日工作太过繁忙,缺了照拂;我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中,少了关照。”秦安放下筷子,叹道,“都是借口罢了!做长辈的忽视了孩子的感受,纵是找出十个,百个合理的借口,又能将已有的事实转变,将已有的错处更正了吗?
错了就是错了,可直到这孩子离家出走,我才恍然意识到这错处积累的太多……”
“我也已成了顽固而愚笨的大人了。”
桌对面的年轻人看着极有精神,可说出这番话时,却显得有了些颓意。
公孙策刚想说你该亲自和秦芊柏说这话,却立马意识到,秦安对于自家小妹的处境其实是非常在乎的。
若非秦安深感后悔与痛心,他怎会亲自来到天上寻人,又怎会找这么一个普通的少年人说上这些秘辛,表明这些心情呢?
他想起了秦安与老厨师的对话。“做长辈不容易啊!”
这话在现在想来,却是秦安的心声了。
“您也别太自责……嗨,这事轮不着我说话。”公孙策苦笑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习武就这么重要吗?”
“它就是如此的重要。帝都秦氏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此。”秦安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公孙策凭直觉感到,这话中还有着些他不明白的意味。但秦安看上去不想多说,他也就没有不知趣地打听。
公孙策沉默地吃着菜肴,直到桌上的主菜都已吃完,老厨师出来为两人上了甜汤。
餐后的甜品是乳白色的生酪。公孙策夸了两句,借此打开话头:“……秦先生您之前还说另有一事?”
“我这次前来,也不单是为了家中私事。”
秦安侧目,看向窗外缓缓旋转的都市夜景。夜幕下的苍首区平静而祥和,与白日街道上的一切骚乱似乎都没有任何关系。
“公孙兄弟,你从此地初建以来就一直见证着它的变化,因而我想询问你的看法。”秦安严肃地开口,“你认为现在的苍穹之都,是座怎样的城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