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隔壁的少年出现在院子外,说自己叫虎子,叫他同自己一起去参加村里召开的大会。
他应了声“好”,看了一眼自己的花园,跟着虎子走出了院落。
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往村中的广场去,气氛比平常沉重的多。
今日的广场与平日不同,广场中置了几把椅子,每一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个威严的修士,衣衫之上所绣花纹皆不同,乃是不同宗门的大能修士。
村民都安安静静的立在四周,莫名将苍珏空了出来。
少年安静的站在中央,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火气。
上首那人身着灰衣,乃是逍遥宗的长老沈休,他淡淡扫过少年,看见少年脖颈上的锁魔环,知道这少年只有前一日的记忆,他下面说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听懂,便不再看他,而是同身边的人道:“十年了,你们如何看?”
这话一出,除了少年的所有人都神情一凛。
所有人都知道百草村这十年发生了什么,只有少年对自己的境遇一无所知。
沈休旁边的魁梧壮汉是炼器宗的昊运,他率先开口:“十年来我们试了各种方式,他都没有失控,说明他控制的很好,也许以后都不会失控了。”
有人道:“那怎么说的准,我们修士寿元绵长,不过区区十年,能看出什么。”
“对啊,而且我们起初接受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要他失控,好利用他体内的血煞剑么?这十年他都控制的很好,我们不就失败了么?”
“会不会他根本没有得到血煞剑的认可?他体内其实根本没有血煞剑?不然怎么可能有人经历这样的十年,还能不被操控?”
“我也如是想,我们是不是被苍龙骗了?”
众人神色凝重的讨论,每一次都在不断拉扯着少年的命运。
“已经十年了,如今照结果看来,他要么没有血煞剑在身上,要么控制的很好,以后都不会失控。”
“怎么可能控制的很好,没人能做到的,你们信么?”
“自然不信,可万一……如果他能控制的很好,你们不觉得很可怕么?一个可以随意操控血煞剑的人,出身魔域,并且不为我们所控制……”
“对我们灵域来说,可是大劫……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不好吧……”
“言之有理。”
“虽然如此说,可更大的概率是他体内根本没有血煞剑,亦或者只有少许血煞之气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魔域修士,其实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没必要么?”
有人看向中央安静的少年,冷笑着道。
“一个普通人,在十年间不断遭受背叛,利用和绝望,也该疯了吧?”
“如果这样都不疯,不也是个可怕的怪物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即便有锁魔环不断的消除记忆,可那些痛苦是实打实存在的,一个人真的可以在十年间承受这么多么?
他没有怨恨、愤怒,始终平静如水,比起一个疯子来说,不是更可怕么?
“还是……清理了吧……”
“反正他不失控,我们也无法操控血煞剑,他对我们全然无用,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而且经历了这一切,他根本不可能是个正常人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为了让大家省心,趁他什么都不知道,魔力被锁,便在今日解决了吧。”
众人互相瞧了一眼,就此达成了共识。
沈休一抬手,场上的村民便心领神会的开始寻找阵法站位,放置灵石准备激活攻击阵法,另一部分已经开始为战斗凝出了细长灵剑。
少年孤零零的站在中央,一如当年孤零零的来。
·
谁都知道,苍龙最讨厌的是自己的大儿子苍珏。
苍珏本就是作为苍龙的祭品出生的,苍龙无法炼化血煞剑,便将血煞剑封印进了尚未成型的苍珏胎体中,打算等苍珏出生,利用血脉压制直接吞噬,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血煞剑竟认了苍珏为主。
苍龙唯一突破瓶颈的机会被毁,对大儿子恨之入骨。
他将小小的苍珏关在阴暗的地牢之中,用尽了魔域禁术,想要重新夺取血煞剑,却都未能成功。
苍珏差一点便死在他手上,是夫人拼命冲进禁忌阵法中,才将他从鬼门关中救了回来,可也因为如此,夫人染上重病,自那之后,身体机能逐渐萎缩,只能躺在床上。
苍龙恨他,唯一能保护他的母亲重病在床,他又继承了母亲那温和的性子,在张狂肆意的魔域,活的颇为艰辛。
娘亲去世的第三年,苍龙战败了,他亲手将他送给了灵域做质子。
他走的那天,苍龙握着他的肩膀,俯下身看他。
他以为父亲终于对他有一丝在意,便认真的凑近他。
然后那男人便一字一句的同他道:“别回来了好么?就死在那种地方吧。”
他一怔,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