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是问出了刚刚的那个问题,“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吗?”
“岐国…万岁!”
老将军伸出的手无力的摔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了床边。他是嘴角含着笑意走的,他见到了岐国的建立,再到立足于乱世,日渐强大和百姓的安居乐业。
如今为了后世子孙而奉献自己的生命,他觉得值了。
女帝从床榻上起身,跟李祤对视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如今还不到伤感的时候啊。
死亡谷,
李茂贞在集结了部分兵力后,一共发动了三次突袭的冲锋,但皆以失败告终。
吐谷浑这次为了留下将他们全部围杀,准备的十分充分,巨石、箭雨、骑兵一应俱全。
因为死亡谷的谷口比较狭小,每次可以出去的骑兵并排不足四人,让李茂贞很难发起有规模的冲锋。
而吐谷浑的人也会严格控制出谷的骑兵数量,待出谷的歧军达到了近百位的时候,他们便会封路。
利于箭矢阻碍出谷的歧军,第一次的冲锋就让李茂贞有些懵,山谷外已经被吐谷浑的人用巨石和碎石挡住了大部分的路。
近乎没有直线,让战马根本跑不起来,出去的骑兵瞬间就变成了坐在马上的活靶子。
这时擅长骑射的吐谷浑士兵便会弯弓搭箭,展开一轮齐射,将站立不动的骑兵和战马全部射杀。
因为他们知道死亡谷内没有任何的水源和食物,而受伤的战马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必然会成为岐军的口粮。
因此,他们宁愿多浪费一些箭矢,也不会放任何一匹受伤的战马返回死亡谷内。
也就是李茂贞和白虎七人的武艺过人,虽然每一次的冲锋他们都会遭到重点的关照,但好在这波吐谷浑的军伍中没有掺杂高手,也没有发动步战。
这种远距离的消耗战,让他们能轻松的应对自己周围的情况,但想要照顾身后的歧军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就这样李茂贞的第一次突围就被对方留下了近百的兵卒,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后。
后续两次的突围,李茂贞没有使用骑兵,而是选取了小股经验老道的士卒进行夜袭。
第二次的突围,也就是第一次的夜袭,效果非常的显著。
只差一点,他就能与白虎一起完成斩首行动,成功杀出重围。但很可惜他们失败在最后一步上。
吐谷浑的军事组织划分和中原王朝大唐的制度相仿,体系完备,规范严整,由军区和千户府组成。
大唐的史官一般称之为“吐谷浑五茹六十一东岱”。
“茹”和“东岱”都是他们自己的吐谷浑语,“茹”翻译成汉语就是“羽翼”的意思,即是以羽翼辅助国家的安全。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与大唐不同,吐谷浑是双头制,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每一个军队的首脑分为文、武两人。
所以当李茂贞他们杀掉了那个武官将领后,想象中的大乱并没有到来。吐谷浑像是受到了刺激,发起了更加猛烈的反攻。
因为吐谷浑沉寂了太久了,即便是李茂贞也不知道吐谷浑是两个首领共治一支部队。
唾手可及的机会就这样在他们两人的眼前流逝,而那个文官首脑,没有给他们刺杀的机会,直接消失在吐谷浑的大军中,销声匿迹了。
在损失了四五十号人后,李茂贞才和白虎返回了死亡谷,而最后一次突袭的结果也不尽人意。
彻底弹尽粮绝的他们,只能选择杀死战马来充饥。对于骑兵而言,马就像是自己的亲人,可以在战场上救你的性命。
他们亲自杀死自己的亲人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将士们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受到如此的屈辱。
战马就应该与他们一起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而不是自己人的嘴里!
但他们别无选择,通人性的战马好像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明亮的眸子深情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主人。
有的战马用自己的头蹭了蹭主人的脸做着最后的道别,甚至有的马已经主动跪了下来,只是为了提供一个更好的姿势,可以让自己的主人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将士们一个个虎目含泪,抽出腰间的佩剑,哽咽地捂住了战马的眼睛,用手中的佩剑轻轻地划开战马的喉咙。
而后环抱着马儿的头颅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像是跟相爱的情人做着最后的道别。
马儿也十分的乖巧,甚至没有过多的反抗,只是四肢微微有些抽动。安静的躺在地面上,等待着剩余的将士们取血。
一个个七尺的男儿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地喝下水袋中炽热的马血。这是他们的伙伴可以给予他们最后的帮助了!
“不要让你的伙伴白死,记住你们的命是谁救下来的!”李茂贞站在最前方,目光凌然的看着这些汉子们。
“出去后要记住给你的伙伴报仇雪恨!你们听明白没有!”
“属下听明白了!”
李茂贞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默默地说道,“现在将你们的怒火咽回你们的肚子,只有活下去,你们才有资格去谈报仇!”
……
伏俟城,
追击的轻骑兵返回,八千骑兵损耗了接近五百,女帝冷着脸站在伏俟城的校场上看着他们。
下方的士卒们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女帝。骑兵一直是装备和伙食优先供应的,但今天他们在失去了将领后的第一次独自战斗,打的确实是最难看的!
“说实话,本宫都替你们丢人,你们不仅仅是辜负了自己、辜负了本宫的期待。
你们辜负的是岐国上上下下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他们省吃俭用为的就是让你们多吃上一口饭。
能有更好的衣、坚实的盔甲和锋利的刀剑,让你们可以守护边疆保护好岐国的百姓不受到外人的侵犯。
结果呢?看看你们今天打的那是什么东西,你们自己不觉得羞愧吗。”
女帝的话如泛着寒光的利剑,狠狠的刺入了下方众将士的心中。
此刻的他们因为女帝的话,而羞愧的无地自容。他们的头越发的低了,脸上出现了一抹潮红。
他们平日从没想得到这么多优越的条件,需要牺牲岐国多少百姓。
紧接着一众留守伏俟城的士兵端着一盆盆饭菜出来,走到每一个小队的面前。
众多骑兵将士们看着自己眼前的木桶,里面是满满的草根、树叶、树皮和小石子。
女帝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眼前的食物就是伏俟城,将士们留守城池这十天所能吃到的东西。
尽管如此让人难以下咽,还是有人吃不上,只能饿着肚子,苦苦坚守着我们的到来。”
下方的士卒们更加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情绪变得十分低落。
女帝话头一转继续说道,“现在还不是让你们自责的时候,岐王还等着我们呢!
全军听令,本宫给你们一柱香的时厉兵秣马、备战出击。尔等此去没有退路,不破敌军,誓不回还!”
女帝从高台上走下,缓步走向倚靠在一旁墙壁上的李祤,上前搂住李祤的手臂,用温柔的语气说道,“等你见到王兄,给他留点面子好吗。”
“看在他有一个好妹妹的份上,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女帝的眉眼向上翘起,还是十分嘴硬的说道,“说起来王兄好像并没有陪我一起长大呢,我最迷茫的时候遇到了你。”
女帝眼波流转,凤目瞥了某个一脸得意的人一眼,“照这样说下来,我是不是也算是你带大的?还是说你就喜欢找小女孩养??”
五千骑兵从伏俟城连夜出发,向西南方快速前进!
……
女帝看着远处山谷中冒起的炊烟,语气平淡地开口吩咐道。“妙成天,你去抓一个活口来问一问,这附近可有那种诡异的山谷。”
妙成天足尖轻点地面,身影就向前冲出一截。只是三两下过后,女帝的视野中就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小点。
女帝侧坐在马上,晃动着自己修长圆润的美腿。思考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玉板,手指掐诀,一道紫色的光芒在玉板上是一闪而逝。
女帝朱唇轻启,顿了许久后才说道,“你们那边还能坚持多久?”
李茂贞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天鹰军已经开始屠杀战马,将士们的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最多再坚持三天,三天后若不能破局,天鹰军从此不复存在。”
两人闲聊了两句,直到看到了妙成天返回的身影,女帝才切断了通信,妙成天一手领着一个牧民快速返回。
妙成天有些无奈地说道,“启禀女帝,我们没有带翻译来。”
女帝也是瞪大了眼睛,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这次行军是为了救人多余的东西,是什么都没有带。
女帝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祤,遇事不决就问祤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李祤跟女帝眼神交流了一下,女帝抬起手臂将众人屏退,李祤轻踩地面一阵清风吹起将周围的尘土吹起,一道黄色的屏障将来个两人笼罩。
女帝双手环,好奇地看向李祤,她也很好奇有什么方法可以从对方口中得到信息。
李祤看了一眼女帝,随手拿了一个蛊虫就塞到了这个牧民的嘴里,抬手按在了对方的脑袋上,蓝手顺势而入,开始探查起对方脑海中的信息。
没有让女帝太过等待,李祤就从牧民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山谷,被成为绝地。
任何的牛羊进去都是有去无回,甚至是去寻找自家牛羊的牧民也不能幸免于难。
李祤睁开双眼,对上了女帝好奇的眸子,女帝眨了眨眼睛,“你这就完事了?”
“不然呢?”李祤有些懵的反问了一句。
女帝双手比划了一下,脑海中有着一个刻板印象,“你的功法不都是威风凛凛,要么金光、要么雷霆吗。这次就这么简陋?”
“好用不就够了吗?”
死亡谷外,
女帝和李祤并肩而立,两人站在一个山头上,静静的看着正在埋伏着李茂山的吐谷浑士兵。
片刻之后,在两人完成了交流后。李茂贞也在死亡谷内组织起了一次对外的冲锋。
山谷内的天鹰军得知女帝的援军已在谷外时,气势瞬间变得高昂起来。
一柱香后两拨人同时发起了进攻,而此刻吐谷浑的人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岐王李茂贞。
在吐谷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帝带来的五千骑兵就已经突袭到了他们的身后。
这次的骑兵将心底的怨气全部发泄在了这波留守的吐谷浑士卒身上。战马飞驰而过,手中的利刃挥出。
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颗颗脑袋飞起,落地后被战马踏碎,变成一地白色的碎骨和烂肉。
炙热的鲜血飞溅到骑兵将士的脸上,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在战马冲出一段距离后,立刻调转方向进行了第二次穿插。
喊杀声震天,天空中阴云密布,山丘上血流成河,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臂,顺着山坡滚落的一颗颗头颅。
女帝则是驾驭着身下的高头大马来到了死亡谷的谷口,漠然地看着走出的天鹰军。
女帝在观察他们的状态,如果他们不再适合成为一名合格的岐国将士,那迎接他们的是除了回乡务农以外,只有战死沙场充当炮灰。
李茂贞此刻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女帝什么也没说,就是双手环胸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他。
李茂贞也有些尴尬,不敢跟自己妹妹对视,当初他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地从女帝手中要走了天鹰军和飞熊均。
可如今狼狈的样子,让他无颜面对自家妹妹。
女帝从马背上跃下,伸出手拍了拍李茂贞的肩膀,然后看着那群目露凶光的将士们说道,
“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机会,将心中的怨气和怒意全部发泄出去。
到时候负责攻入乌斯藏,主攻逻些的时间就交给他们吧。”
李茂贞没有做出任何的争辩,错了就要认,纵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却是很久没有打过仗了。
“那头……那个家伙呢?”李茂贞不愿过多谈论自己的失败,于是矛头一转直接将话题扔到了李祤的身上。
女帝听到自己王兄出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找李祤,眸子中也是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怎么?我好不容易把祤哥劝开,让你收拾一下,好给你留点面子。
看来是我好心办坏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让祤哥来笑话你,那我现在就帮你叫人。”
李茂贞连忙抬手,阻止女帝手里的动作,尴尬地笑了笑,“还是得是水云体贴,我看也就是他上辈子积攒的福分够深,不然哪能得到我妹妹亲睐。”
听到李茂贞的话,女帝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十分赞同地道,“那是当然!”
……
一边倒的屠杀很快就完成了,无论是女帝还是李茂贞的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怒气。
动起手来是一点都不含糊,两拨人马汇合之后,更像是在比拼一样,也不想给自己的上位丢脸。
两边的将领很快就并排着“携手”一起来到了女帝和李茂贞的面前。
看着暗自较劲的两人,李茂贞和女帝都没有任何表示。军伍之间就是这样才好,只有相互争才有上升的空间。
良性的竞争是允许被放任的,这是李祤传授给女帝的经验。
除去最重要的将军和将领不能轻易替换,剩下的小头目,千户百户都是可以通过竞争上位的。
若军伍内是一潭死水,全部都是裙带关系上位,没有一点真才实学。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打赢胜仗?跟别说是对岐国的忠诚了。
又怎么可能像在伏俟城一样坚守这么多天,就算是吃草根、树皮也绝不投降、后退半步,心中仍然有坚强的信仰在坚持。
两位领队分别汇报了自己麾下将士的伤亡情况,女帝也没有过多点评,只是微微颔首。
但两人走后,女帝侧目看向一旁的兄长李茂贞,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
“如今,王宗仁的蜀军已经成功抵达了岷山大营。按照原本的计划,本应是我们三人分三路同时进攻乌斯藏的逻些。
但你这边被困的事实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生地不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现在我们的确有一个不错的方法,兄长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定难军的那些党项人。”
李茂贞微微沉吟,思考起当年的往事。李茂贞第一次出人头地是在镇州博野军,准确的说他的老家就在秦国的镇州。
而定难节度使所掌管的银州、绥州和宥州跟他的交际其实不深。
二者为数不多的联系就是跟岐国是邻居,定难军夹在岐国和晋国之间充当了一定的缓冲地带。
李茂贞还未思考太久就看到了某人的身影,思路瞬间就跑了大半,跟李祤瞪起了眼。
李祤走到女帝的身后十分自然的揽住了女帝的柳腰,女帝翻了一个白眼,并没有反抗。
看着李茂贞拳头都硬了,这是挑衅他对吧,一定是在挑衅他!
女帝此时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李茂贞的思路,“我需要兄长……你去一趟西域,帮我们劝服党项人,为我们带路。”
李茂贞一愣,看了看面前相拥的两人,心中有些悲伤,这是要赶他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