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到说赵官家坑杀了所有在颍州的女真人,却给汉人、契丹人甚至是草原上的野人留了活路,众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大宋胜得如此酣畅淋漓,他们骨子里是无比的高兴,可是他们的理智又一直在提醒着他们……他们不再是宋人了,他们现在是在为金国效力,他们不该高兴,应该无比的愤恨才是。
笑不知笑,哭不知哭,终究是化成了一声声的叹息。
“夜叉,你想要赵密的命吗?”
王德这次反应得很快,他恨恨地道:“赵老二太他娘的不是个人,自己吃了你的亏,却非要把账算在我的身上!”
“那赵官家也辨不清是非,说好谁打赢谁便有理,最后却帮着赵老二拉偏架!他们都姓赵,却来欺负我这个外人!”
“等有机会在战场上见了那厮,我定要亲自取了他的性命!”
他一面骂着,一面偷摸观察着郦琼的表情,见这书生并没有什么反常的模样,便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事情来:
“去年早些时候,同样是俺带兵来亳州,那时候你不战而退,便是想把这亳州城给让了,是与不是?”
郦琼非常爽快:“的确如此。”
“那为何,为何今年你又要这般死守此地?你难道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郦琼给打断了:
“夜叉,亳州这里与宿州不同,没了宿州,黄河以南尚有八州可做东京屏障,可若是没了亳州,黄河以南,便只有汴京一城了。”
王德不解:“这与你让不让亳州有甚相干?”
“当时岳鹏举已经到了开封府的边上,我让与不让其实都无所谓了,只要他一直进军,开封府始终是要被攻下来的。”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我若是让了亳州,张太尉、刘都使、杨都使和赵都使四部人马,便能直接到开封城下。”
“那不是正好?”
“好?”郦琼很正经的看着他,“一点儿也不好。”
“等到时候赵官家又退去,你以为完颜兀术会拿谁来出气?还不是这亳州城的百姓!上次不战而退,他便已经放出了要屠城的话儿来,若不是我舍了性命相求,你以为这亳州还能有几个活口!”
王德连忙解释:“赵官家这次是一定要战到底的!”
两人都没有在意王德这话的不妥,郦琼直接反问道:
“哪次不是这样说?”
“这次不一样!”
王德有些着急地嘶吼了出来,吓得外边都没了动静,还是郦琼招呼着他们继续,说里面没什么事,是夜叉喝多了,这才让小夜叉嘴里的故事继续了起来。
等外面声音又响起了,郦琼叹气道:
“我赌不起了夜叉,我不敢用这亳州十几万百姓的性命来赌赵官家的志气……当年宗爷爷固守汴京,是赵官家抛弃了他,去年的岳鹏举也是如此……若是有一天赵官家又退了兵去,你能把他怎么样?遭祸的,不还是这北边的百姓们。”
王德站起身来:“若是那样,俺第一个便不干!”
他一把年纪,却说这好似孩童的话出来,郦琼摇了摇头:
“你不干,不起作用啊……而且,你没发现这次北伐,有些不对吗?”
“哪里不对?”
“上次北伐的时候,沿着黄河一路北去,各地郡县均是有人响应起义叛,而今年,你可曾听见过一起北边有起义的事儿?”
“不妨直接告诉你,开封城破距今已有十五载,这十五年,足够改变许多人的认知了!”
“几百年前,鲜卑皇帝拓跋氏立北魏于中原,与南朝刘宋对峙,那时候的南方汉儿们,或许也是盼望着王师能够北伐去,早日统一的……可是,可是如今呢?”
郦琼看着慢慢坐了下来的王德,接着道:
“如今北方人已经把拓跋焘当成神明来祭拜了!王夜叉,你觉得距离完颜阿骨打成神受贡,还需要多久?!”
王德说不过他,一直都说不过他,可是说不过归说不过,他的心里面总觉得憋得很,比皇帝让宦官来骂上一年,还要难受。
两人又开始饮酒了起来,不过这次,他们都很有默契地,再也没聊起了其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