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若不管不问便动了手,便是坐实了,坐实了自己的这些话儿。
即使是死,秦桧也要为老九埋下点儿致命的刀子……暴戾残忍已经有了,现在便是无德无才了。
赵家不知道多少人在盼着这个皇帝的位置,日后,你的下场就真比我秦桧要好吗?
秦桧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但是很快,他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绑住了不好说,你现在尽情说,说大声些。”
好似没有听清楚一半,秦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哪怕已经被这位惊到过无数次了,可到了这个关头,他竟还是这般出入意料。
刘邦的话,也被下面的大臣们给听了去,众人都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意思。
只见他招呼着胡铨:“给他上碗茶,喊了这么久,也该口渴了!”
说着,又回头看着秦桧:
“说啊!”
这声音吓了秦桧一跳,他不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真的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哪里像是个皇帝,分明是个不知廉耻、不循礼仪的恶鬼!
所有的规矩,在他这里都不是规矩。
这人是老九,但他不是老九。
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让秦桧住了口,他适才已经直呼过了皇帝的名字,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皇帝。
死又死不得,活更是活不了。
这般折磨,旁人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是说完了?这样的话,朕就让他继续了。”
朝着行刑老者使了使眼色,后者强行定住了心神,将那刀子又割了上去。
秦桧好似被触碰到了什么,忽地一个激灵:
“赵,赵构忧心三大将兵权,尾大不掉,不顾北面的金人也要罢免三人,鼠目寸光之辈!”
“赵构,上次罢刘光世之兵,便引得郦琼数万人投金,而今还敢,就不怕岳飞韩世忠也投了金去吗!”
秦桧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而皇帝……他竟然让那老者继续,千万别停。
刀子不停,秦桧的嘴巴也就不停。
下方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岳飞与韩世忠思忖着,一会儿该怎么给皇帝表明忠心;说了要回老家,回了一个月也没走的项光世则是羞红了脸,秦桧匹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张俊,他虽然没被点到名字,同样是气恼得很……凭什么就只担心韩岳两个,凭什么就不担心担心自己!
另外一旁,早在皇帝嘱咐下做好了准备的陆宰与辛次膺,一人执了一笔,将秦桧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
“王次翁!王次翁贪墨了拨给汉中的军费!”
“勾龙如渊,你勾搭吴表臣的小妾,在其丧事之上入其后院!”
“还有……张俊!你担心刘錡分功,导致大败于金人!”
本来只是攻击皇帝,现在倒好,干脆来了个无差别的攻击。
刘邦只是站在他的身旁,只要秦桧点到了谁的名字,便盯着谁看。
等秦相爷右臂也变成了白骨,这院子里半数官员都被皇帝给看过了。
而此时,思北楼的上面。
纪五在矮子的身旁,瞧了个真切。
这……不是,怎么自家姐夫就变成了皇帝了?!
他与王小二交替着,一人下去传达消息的时候,一人便从门外进来顶着,如此,倒是不落了任何细节。
从震惊到怀疑,从犯懵到狂喜……
短短片刻,纪五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
他娘的,平日里还是低调了太多!
想到这里,他一巴掌便朝矮子的脑袋挥了过去。
只是还没挨着人,他的手便被与矮子同行的人给拦了下来。
纪五丝毫不在意对面要杀人的目光,无比张狂道:
“下面那人,宋国皇帝,是老子的姐夫!”
矮子本来也是有些吃惊,他知道这人是宋国上层,又见他行事作风,把他当做了一军痞无赖。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宋国的皇帝。
这人,与自己所知的情况全然不同!
示意旁人勿要乱动,那人这才松开了纪五,这下子,这人便像是疯了一般,直接冲了出去。
门口的王小二只知道是轮到了自己,便接替了纪五的位置。
没看一会儿,他便与纪五一样发了癫。
再看那纪五,一路下来,给这个一巴掌:“老子姐夫是皇帝。”
又踹那个一脚:“老子姐夫是皇帝。”
跋扈至极,若不是老王头拉着,他恐怕要一路打到开封府去。
“狗日的,发甚么疯!”
“干……干爹,咱姐夫,不是……你姐夫……”
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纪五这才理顺了嘴巴:
“你女婿是皇帝!”
老王头还没反应过来,又见自己亲儿子跑了下来:
“爹!你姐夫是皇帝!”
得,这下子他倒是清楚了些,要疯的话,不会一下子疯两个。
旁人探头过来,本想问问大理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才刚靠近了些,老王头便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老子女婿是皇帝!”
这店里众人无不扼腕叹息,也不知道这店家是做了什么孽,一炷香的时间,竟然疯了三人。
楼上的矮子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
“宋帝所图不小,两国难免一战。”
“命人前去告知四太子,让他早做准备。”
旁边一人躬了躬身,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折身问道:
“既然难免一战,您当与我同回。”
这矮子将手中折扇展开,轻轻拍打着胸口,扇动了两鬓的发丝:
“萧毅如何了?”
又一人站身出来:“还活着。”
“你去告知四太子吧,临安咱们暂时待不了了,其他的地方,倒是可以去去。”
“我在南地,南朝有什么情况,也好第一时间传回去。”
“再者……”
矮子忽然笑了起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数日之前,宋国便开始寻起了他们。
若不是他早有准备,现在恐怕已经被人给拿住了。
尽管如此,金国常驻宋国的使者,还是被软禁了起来。
宋国皇帝这一系列的动作,摆明了就是不想和。
确实,金国现在不想打仗,但并不代表金国害怕打仗。
他留在这里,说不准还真能生出些事端。
刘邦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去,除了思北楼上的几人,再没有别的人了。
他回过神来,刚才想到了一人。
刘备。
陆宰说的三国故事就快说完了,这些天正是到了精彩的部分。
如果是他在这里……恐怕得给这天下的百姓作揖了。
不过嘛……刘季向来不懂道歉该怎么说。
他向来都是个‘与其责怪自己,不如抱怨他人’的人,秦桧说的这些话儿,既是羞辱,也是对他皇权的打击。
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皇权这个东西,像当年项羽韩信那般,都想着回到列国,皇权对于他们来说,是个不存在也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玩意儿,学始皇帝最好了,刀子一亮,比什么都管用。
只要把握好度,别太过了,秦桧就算再说得过分一些……刘邦甚至希望秦桧能说得再过分一些。
把这股怨气给留住,现在的宋国,不管是仕林还是江湖,都需要这个东西。
待秦相爷两腿都被剐完了,眼瞅着就快咽气了,终于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倒是让好多大臣松了口气。
“还有多少刀?”
老者擦了擦汗,躬身道:“回禀陛下,还有一刀。”
“留着吧,留给朕来。”
老者不敢不从,对于他来说,刚才的这二百多刀,是他这辈子最为顺手、最为快乐的二百刀。
刘邦取了旁边差人的刀来,他看向这大理寺周围的百姓们。
只能看到的,可能只有几千的数,但他知道,这些人的后面,何止十万、百万、千万人!
“诸位!秦桧说的话你们听见了吗?!”
没人敢应他,没人知道皇帝会不会灭口。
唯有一个稚童的声音响起:“听到了!”
他父亲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巴,却见皇帝提着刀,已经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他想往后退,却被人给挡住了,行不得半分。
于是,立马就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小儿胡言,陛下勿要……”
话还没说完,只见皇帝朝他伸出了手来。
这小孩儿也不知害怕,把自己的手给搭在了皇帝的手上。
如此,皇帝一把把他抓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就你听到了,那朕便只说与你一人听。”
小孩儿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何掉泪。
“金国人,杀了咱们的同胞,抢了咱们的东西,祸害了咱们的女人。”
“但今日,朕不说家国的事情,只说人与人的事儿。”
“他们害死了朕的兄弟,玷污了朕的姐妹,还抢了朕的东西,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
小孩儿不懂这话的意思,但是‘害死’、‘抢’这些字眼儿却还是认得的。
思索了一阵:“应该报仇。”
“对!”皇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把他放了回去,“就是该报仇!”
“今日秦桧将金人的罪状已经说出来了,朕请诸位替朕记住,并且时刻提醒朕!”
“若有朝一日,朕忘了这事儿,你们就该来与朕说,说你该去报仇,说你不该忘记了你家亲戚的事儿。”
“而谁敢阻止朕报仇……大伙儿也做个见证,秦桧,便是他的下场!”
皇帝这……是已经把话给说死了。
说得没有半点余地。
岳飞第一个反应过来,红着眼眶道:
“报仇!”
很快,这两个字便在大理寺里响了起来,不管是不是滥竽充数,但每个人都在跟着喊。
外面的百姓们……一个跟着一个,一个人,十个人,一万个人,到十万个人。
这座临安城,都只能听到两个字:
报仇。
也就是在这响彻天地的呼喊声中,刘邦站到了秦桧的身前。
“你早就该死了。”
秦桧的眼皮动了动,很明显,这些人的呼喊,皇帝的声音,他都听见了。
一刀从他的脖子间划过,大片的血泄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直到死,他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绍兴十一年,大宋宰相秦会之,
被凌迟于临安大理寺、风波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