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善随便说了一个地址,并不是真的想去医院,他只是想借此来和陆叙接触,但他也能看出来,陆叙在他面前很紧张。
容善分不清原因,只能不动声色靠近,一点点降低这只小流浪狗的戒心。
容善想帮助他,不是给他钱给他买衣服,这些很简单,又远远不够,容善想把陆叙拉出泥淖。
他觉得,陆叙这样一个被混混怎么折辱都不肯低头,靠着自己生活、倔强又勇敢的男孩子,怎么也不应该一直待在困境里。
陆叙需要一个机遇走出去,而他刚好有。
容善成功和陆叙有了联系,这其实也是必然的,一只小流浪狗要怎么拒绝向它伸出手的人呢?陆叙根本拒绝不了他。
这部分戏拍完,导演让大家休息半天,明天再接着拍。
一群人从到达这里就没有停歇地拍到现在,也确实需要休息。
小城里没有什么好逛的地方,这里没有什么古迹名胜,没有巍峨的自然风景,最大的商场也不能和烟城那些云集无数奢侈品的购物中心相提并论,一群人也没有游玩的心情,全都在酒店里打牌补眠。
千夜也没有出去。
江冽需要他,他也需要江冽,他们在浴室里接吻,他透过镜子和江冽对视,看到江冽垂下眼皮,近乎虔诚地亲吻他的脊背。
窗帘拉着,房间里灯没开,光线昏暗。
千夜手指插进江冽的发间,恍恍惚惚想起来,江冽好像是更喜欢在昏暗的环境和他亲近,喜欢在浴室和卧室,喜欢充满他气息的地方。
江冽
江冽的嘴唇贴在他的咽喉,声音低哑:哥哥。
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次亲密,但千夜好像到现在才发现,江冽不是他的弟弟了,也不是江冽,而是一个对他有着强烈独占欲的、年轻又气盛的男人。
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呢?
他们毕竟一起长大,他知道怎么对付江冽,江冽其实也知道怎么在他面前才能要到糖,进了他家门后,江冽就熟练地运用各种招数化解他的警惕心,直到成功爬床。
错就错在当初让他进门。
千夜想起这只兔崽子第一次爬床时说的话,忍不住攥紧他的头发,低低骂了一句:混蛋。
江冽笑起来:混蛋也爱你。
回到床上,千夜懒洋洋地靠在江冽身上玩手机。
他来到小城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微博上都是猜测他在小城到底干嘛了,是在拍电影还是在拍歌曲mv,还有嚎着娱乐圈好无聊催他赶紧出山的,千夜看了眼,发现这个哀嚎的还是他的活跃黑。
千夜挑了下眉,把这人拉进黑名单,在评论区里挑夸他的回了一遍,然后毫不留情地退出软件。
他手机里有游戏,无聊的时候也能打到最高段位,但自从江冽过来以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玩了,连解压的消消乐都没点开过。
他原先还想在里面加一个江冽,没想到反而是江冽先一步让它退出他的人生舞台。
千夜感慨片刻,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玩江冽。
小狗狗,他坐起身,捏住江冽的脸,笑盈盈地说,我好无聊,你来跟哥哥撒个娇。
江冽转过脸,咬住他的手指,自然地开口:汪。
撒娇是这么撒的吗?
不然要怎么撒娇,江冽揽住他的腰,把他往面前带了带,认真求解,好哥哥,你来教教我?
你先叫声哥哥。
哥哥。
不是这么叫的,要像你小时候那样,像这样,千夜摇摇头,靠在江冽耳边,不怀好意地模仿某人小时候奶声奶气的声音,哥哥
江冽:
他怀疑千夜是故意来折磨他的。
明天还要拍戏,江冽再怎么难以忍耐还是要忍,忍得四大皆空,好不容易把某个煽风点火的祖宗哄睡着,江冽悄悄去了浴室。
接下来要拍的戏算是整部电影里最轻松的部分,容善请陆叙吃饭,又碰到总是和陆叙打架的那群混混,他还想帮陆叙来着,可是陆叙怎么都不可能放心让他参与打架这种事情里,哄走了容善才开打。
陆叙打架不要命,打完想起来自己打架很凶,担心容善害怕他,连头也不敢抬。
然而容善只是摸摸他的额角,问他疼不疼。
陆叙的目光近乎凝固。
千夜维持着角色的状态,思绪却在这一瞬间忽然回到从前。
江冽长这么大不是一直都乖,他也有打架的时候。
千夜出道爆红,随之而来的也是各种负面舆论缠身,总有人因为讨厌他或者嫉妒他,就要竭尽全力诋毁他。
他对此也有预料,平时基本不上网,直接选择不给自己添堵。
江冽打架,就是因为听到学校里的男生用很轻蔑的语气提起他的名字,传那些无中生有的下流谣言,臆测他镜头外的生活。
在他的事情上,江冽从来没有想过容忍。
江冽直接过去踹翻了男生的座位,和一群人打了起来,打到教室里的学生惊慌逃窜,惊动了教导主任,最后还被请了家长。
家长是千夜过去的,了解打架原因后,教导主任再看到千夜,憋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处理完这件事,千夜带江冽回到车里,看着他的脸,从他青紫的下巴大概判断出了战况。
他抬起手,摸了摸江冽的脸: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江冽没有看他,也不说话,拒不配合。
我不是在责怪你。千夜笑起来,揉揉他的头,我是担心你,你打架受伤了怎么办?
江冽这才抬起眼睛,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了。
时隔多年,千夜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江冽那时候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拍戏的状态,容善和陆叙自此相熟,陆叙下课了就去等容善,容善会和他一起吃饭,会给他补课,会给他讲小城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
容善不住宿,陆叙也因为要打工住不了,他们在学校里学习完,容善会再借着同行的一段路,出题考考陆叙的心算能力。
容善走路轻快,经常不知不觉就走到陆叙的前面,然后再停下来,等陆叙跟上他。
这段路的路灯不算明亮,时不时还有朝生暮死的飞蛾缠上炽热的灯泡,陆叙一言不发,却将这一幕刻进心底许多年。
这段剧情轻松的戏,最考验的是江冽的眼神,他必须得捏出丝毫看不出爱意、但又能显露出珍重的眼神,他表现越好,千夜就越恍惚。
他不是分不清江冽和陆叙是谁,而是太能分清了,每次对戏,两个人目光交互,他都只能看得到江冽。
怪不得,千夜想,怪不得江冽会说自己和陆叙像,原来是在这里。
一个暗恋的人,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爱意分毫不被发现?那只能把自己化为普通人里的一个,不显露出爱。
模仿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模仿其他人和他相处的动作,模仿其他人给他的掌声力度,精准地模仿到细枝末节,相像到连自己也分不出来,那么被暗恋的人,自然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