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王镭目睹了李建状态转变的全过程。
他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身侧。
想问陆远,是咋精准地察觉出李建与角色的微妙较劲,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同样是八零后,他比陆远年长两岁,且出身于人艺。
啥都问,传出去会显得他比较菜,哪怕对方是视帝大满贯也不行。
正当他纠结,是晚上悄咪咪打电话找院里的大哥们求指点,还是现在就问当事人的时候。
陆远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下一场戏开始啦。
王镭看着他离开,犹豫不决的心情,莫名平复。
天意如此,他决定晚上找院里大哥。
这是一间土仓库,墙壁用黄土和稻草混合而成,表面坑坑洼洼,斑驳而富有质感。
阳光透过窗口窟窿,斜洒而下,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里,尘土翩翩。
临开拍前,陆远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戏里的道具,瓦罐,装着馍馍的陶碗。
无意间,瞅见和他有对手戏的丁大算盘,正站在一旁,手里捧着剧本。
他打量片刻,副导演王文涛挥了挥手,示意演员可以进场。
“全场保持安静。”
“灯光ok。”
“摄影没问题。”
“action!”
仓库内,丁大算盘盘腿坐在炕上,背朝门,低着脑袋,认认真真的数黄豆。
饰演丁大算盘的演员叫高昌皓,个头不高,黑不溜秋,剃了个大秃顶。
陆远嚼着窝窝头,端着碗、拎着瓦罐,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站了数秒,陆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突然伸手,猛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啪!”
因为嘴里含着窝窝头的缘故,他的台词略显含糊。
“吃饭啦。”
高昌皓被吓的一个激灵,慌乱下,手中的炒黄豆呼啦啦地撒了一地。
他一骨碌扭过身子,站起,不大的眼睛,瞪的圆溜溜,吼道:“干甚呢!一惊一乍。”
说话间,吐沫星子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中满天飞舞。
陆远下意识躲开,上半身微微后仰。
他瞥了眼地上散落的黄豆,才直起腰,笑着调侃:“呦呵,行啊爷们,居然还藏着私货呢?”
说话间,他走到炕头,坐上去,而高昌皓也从炕上下来,蹲到地上,急赤白脸地捡黄豆。
“上次打完仗,营长给发的,我一直都攒着呢。”
他在地上好一阵摸索,盯着陆远的鞋子,拍了下,道:“抬脚!”
陆远笑呵呵的把脚挪开,盯着他瞅,嘴里嚼啊嚼,等他往下接。
这场戏,依着他的习惯,原本是想放飞自我,采取即兴表演的方式。
他也清楚,自己的表演风格,在小银幕上很拉风,观众喜欢这种神来之笔。
对于业务能力较强的演员,也是相当期待。
但是在拍摄完《黎明之前》后,他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临场发挥得把握好时机,得分人。
没有深刻的体验,对角色、人物关系没有充分的理解,实力稀松的演员根本做不到即兴。
因为他们想象不出人物说、或者做出剧本规定之外的台词、行动时应该匹配怎样的呈现方式。
如果这个时候他即兴了,对方铁定接不住。
反倒会影响进度,尤其是《番号》,目前处于拍摄时间紧张的局面。
他想着,等多拍几场,摸清对方的底,再逐步放飞自我。
陆远的思绪很快拉回,然而等了半天,愣是没听到高昌皓说台词。
他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算盘?”
高昌皓低着的脑袋,缓缓抬起,神色颇为尴尬,他忘词了。
他不是科班出身,家庭、学历、长相都不占任何优势,能进入娱乐圈,完全是凭借运气与努力。
早些年演过《乔家大院》,后来在徐记周执导的《杀虎口》中,饰演孟二狗一角。
此番开新剧,许是上次的表现不错,徐记周便把他又喊了过来。
能和陆远这样的实力派大腕儿合作,他内心既兴奋又紧张,时刻绷紧,保持高度专注,但没想到还是掉了链子。
见高昌皓沉默不语,只愣愣地望着自己,陆远再次询问:“算盘,咋回事?”
高昌皓的嘴巴张了下,歉道:“本陆老师,对不起,我忘词了。”
陆远皱了皱眉,忘记台词,对演员来讲,是极其不专业的表现。
至少态度存在问题。
业内有不少知名演员片场忘词,会拿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其中有真有假。
但回想起围读期间,以及高昌皓在剧组开机后的表现,又并不像磨洋工的老油子。
陆远有些疑惑,却也只能暂且压下,因为现在不是考虑太多的时候。
工作人员在复原现场,往他手中的瓦罐里添了个新的馍馍。
见高昌皓抿着嘴唇盯着自己,陆远轻轻的点了点头,双眉紧接着舒展开。
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于紧张:“没关系,我们再拍一条就是了。”
“好嘞。”高昌皓瞅了眼他的脸色,见没有露出责怪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作为这部戏的男一号,陆远的咖位和影响力有多大,他一清二楚。
连徐记周和罗立平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主,他自然是不敢有丝毫马虎。
虽然这人拜神的时候,话说得好听,见人就笑,但万一让他觉得自己不合适,提上一嘴,自己随时就会被换掉。
两人重新调整状态,再次开始。
“好,继续。”
“action。”
“.”
“过!”
“老大,喝口水润润嗓子。”
拍完这条戏,陆远往监视器的方向走,边从江秋芸手里接过茶杯,拧开。
忽略刚才的忘词,高昌皓演技是不错的,形象契合,把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演的自然生动。
徐记周坐在一旁,等他看完刚才的拍摄片段,才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