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蹲在榕树下的赵之御听是魏枝枝的声音,急急忙撇过头去不说话,从怀里偷偷取了条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那脸更是涨得通红,身体还在忍不住发颤。
魏枝枝挪了挪身子,又正对赵之御,
—“您是不是被皇上责骂了不高兴啊?我被爹爹责罚了就会哭。哦~或者您是不是有心事?我娘亲跟我说过,等我长到十几岁殿下这般的年纪,也会有心事,心事会让人伤心。”
—“我没有哭!”
赵之御再次撇开头,将双手握成了拳头。
—“没关系的,殿下。”
魏枝枝又挪了挪身子,对着赵之御灿笑。
—“我若是被爹爹责罚,也会这般躲起来伤心。”
魏枝枝将柔软的小手搭在了赵之御的手臂上,感受到了他身体在发颤,便又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而从手臂上隔着冰冷的衣料传来的柔软和暖意,倒是渐渐让赵之御停下了颤抖的身体。
—“要不殿下,我给您讲讲我的一些好玩事儿。”
魏枝枝只当他是憋着想哭,毕竟自己哭起来的时候,也是颤个不停。
—“我爹爹某天一大早便抽问了我功课,
问《孟子》-《尽心章句下》,‘民为贵···‘后面为何?
我正好忘记背诵这里,便胡乱给答了‘民为贵,食为天‘。
你猜我爹爹说了什么?’’
赵之御一脸认真地看向魏枝枝,似是在等她答案。
—“我爹爹说,‘知之为知之’。
我便以为是自己蒙对了,毕竟我本名叫枝枝,还在那拍手叫好。
结果我爹爹又说了一句‘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我才知是自己闹了笑话,原那句话是
—“那句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赵之御接上了魏枝枝的话。
—“爹爹令我一定要牢记这句话,并时时与殿下说。”
—“就你这样,倒还得我去提醒你了,又如何做得了我侍读。”
—“可,这不是殿下您选的我吗?难道您要让我说是不是您被蒙了双眼?”
赵之御硬生生给呛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嘴角却是扯着笑的。他望着魏枝枝此刻弯成了月牙眼睛,突然开口:
—“你···既然是我侍读,能不能帮我点一盏灯?”
—“灯?殿下您等我一下。”
魏枝枝跑走,很快又跑回来,手里牵了一盏白兔花灯,照得小脸明亮亮的,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
赵之御永远记得那天魏枝枝的眼睛,似是装了天上的星河一般。
后面两人就着那白兔花灯打开了话匣,榕树下便一直传来咯咯咯的笑声。
—“我与你说,其实我小时候就怕黑,所以刚才与内侍走散,进了这黑漆漆的后院,便躲在榕树下不敢走开。”
—“后院有我呢,还有白兔花灯,殿下不要怕。”
—“你···可不能跟其他人说我怕黑,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那当然,殿下若是不让我说,我一定死守秘密。
—“不过殿下,以后您若是来这相府,我一定会让爹爹点一盏灯给您。”
相府的夜晚很长,但榕树下的一箩筐秘密却来不及道完。
*
赵之御拉回思绪,随魏明的引导,入那正厅。
行走间,一石一木,一砖一瓦,赵之御都充满了亲切感:
“魏相,魏侍读可是歇下了?”
“回殿下,老臣这就让人叫兰树过来。”
赵之御已入了正厅,于上首落座,此时摆摆手:
“若是魏侍读已经歇下了,就不用他再来一趟。”
虽然赵之御这般说,魏相还是使了使眼色给身旁的下人,示意他去后院叫魏枝枝过来。
“不知老臣此时有何可为殿下分忧的?” 魏明着实纳闷太子这时候到访所为何事。
赵之御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魏大人前几日书的那难民的折子我看过了,孤今日想了想,那难民已从西部逐步往东部、南部、甚至北部扩散,数量只增不减,着实令孤担忧得无法入眠。明日便是一月一度的奏请会,孤想用此难民之奏做明日与父皇还有众臣的思辨之题。特来此向魏相深入探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