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生摆了摆手:“这事暂且不急。不仅是要看这个怎么说,还要看他怎么做的。
万一他言诛独夫之语,实行独夫之事……我昔年冒险留下的《书》,恐怕是天下仅存的一部了,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不过少年敏锐地观察老师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已经动心。
自己的老师毕竟已经年逾甲,虽然精气神尚佳,可指不定一场大病,或者是其它意外,便会导致他的身子垮掉。
若不是担心这点,老师也不会在秦亡之后,便立刻招收自己作为弟子。
只是自己愚笨,长期未能学通经典,着实是让老师失望了。
待到弟子离开屋子,伏生静坐良久,又是突然站起,止不住地喃喃道:“先贤可见,我派将兴矣。”
下邳城。
一名满头华发的老者在听完士卒激昂慷慨地念完檄文,对于人们热烈的讨论,他是充耳不闻,神色毫无波动地转身离开,仿佛刚刚是从田地中摘下中午食用的蔬菜。
走到一座小桥边,他习惯性地靠着石头坐下,想着自己曾经教导过的那名年轻人现在已是功成名就。
“可惜他的天分,上大半去专研兵家了,不然接下来的百家复兴时,他出面辩言,定然为我们学说力压群雄。”老人轻声笑笑,“不过我现在且有几分争夺之心,他那样的年轻人怎么会甘于在那些老旧的典籍中度过一生呢。”
望着桥下流水,他是悠悠长叹一口气:“既然当下的统治者连孟儒那派逆许之言都敢说出,那其他派别的言论恐怕同样能够接受。
这样的话,接下来又是一个好时节咯。”
路旁的行人来来往往,很少会有人注意桥边这块石头,以及如同石头一般的老者。
日复一日下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仿佛老人永远会坐在那块石头上歇脚。
直到有朝一日,他们赫然是发现老者很久没有出现过,甚至他们记不清老者最后一次出现是何时。
是昨日?是前日?还是一个月前的某天?
没人争得出个明白来,不过这个当成谈资的话题很快也就被他们遗忘,成为偶尔路过桥边才会说出的趣谈。
邯郸城外,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内。
郭黎捏着手中的帛书,看着上面记载的檄文,目光有些犹豫。
“陈公居然借用那孟贼的理论嘛。”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学说之争,打生打死。
在先秦时期不是夸张,两派子弟论说得上头了,是真会出现拔剑相向,出现既分高下,也决胜生死的情况。
而儒墨两家向来不对付,孟子又是儒家当中抨击墨家最狠的那位,所以郭黎心中产生芥蒂,实属正常。
不过他默然片刻,将这帛书是塞回了兜里。
“我是楚墨,又不是那迂腐的齐墨,介意这么多干嘛。”郭黎嘟囔,“反正从陈公的行为来看,和那些儒生天差地别,哪怕是借用那孟贼的言论,那一样是会站在我墨家的立场上的,这就足够了。”
带着墨家追随陈洛一年有余,他是发自内心地认可对方的行为,皆分外符合墨家大义。
心中的不平很快消失,他走出简陋的茅草屋,再度踏上前去关中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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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