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方未寒感到心烦意乱。
落英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已然生效,广陵王殿下已经不那么讨厌公主殿下了。
她决定最后说点什么。
“殿下,您可能不知道,公主殿下她……一直挺孤独的。”
方未寒的表情骤然一滞。
“公主殿下并非圣上所出,我们也从未听公主殿下提起过自己的家人。我不曾见过她与任何人亲近过,也不曾见到她与任何人袒露过真心。”
“虽然殿下她身为储君,自然当保持君王之相。但她……也只是个没我大的小姑娘啊”
“她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而只是一味地工作。如果再这么下去,我们几个都很担心她会不会自己先撑不下去。”
落英有些伤心地说。
这些天来,她对于方棠的各种表现都看在眼里。平心而论,这位公主殿下对待她们倒真的没话说。
原先因为她们亲近方未寒的事情曾经受到过冷落,但在碧珑的谏言过后,方棠很快便弥补了自己之前的过失,将东宫的重要事务悉数托付给她们。
但也正因如此,落英才会更加的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能够信任她们,却始终不愿去信任广陵王殿下呢?
他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怎么总是见面没说几句便会闹得不欢而散?
方未寒被落英的话说得有些愧疚。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以前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将方棠从五百年前的过去带回现在,却始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他……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利益做出的这件事情,而方棠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他孤零零带回现在的小丫头。
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女,骤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遥远的未来,身边无一人相伴。曾经的仇人已然化作泥下白骨,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可能只有那个最初的理想:
她要成为皇帝,而后毁灭世家。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自己手中操纵的一具傀儡,是自己强行改变了她的人生。
方未寒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方才的愤怒似乎有些草率。
方棠恨极了世家,这是他知道的事情。
指望她这么一个极端厌恶世家的人去和婉婉代表的世家和平共处,可能也是他的一种奢望。
“我知道了。”
方未寒对着落英微微颔首,笑了笑。
多谢落英,让他认识到自己有欠考虑的地方。
“殿下要不回去和公主殿下说清楚?”落英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别了,我觉得我和她都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方未寒说。
尽管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方未寒依旧不打算现在去找她说话。
很难讲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历史的纠缠,因果的存续,事情的对错或许也不再重要。
唯有时间,或许能冲淡这一切吧。
“落英姑娘,珍重。”
“殿下珍重!”
落英目睹着方未寒独自一人离去,心中的大石落地,不由得松了口气。
飞红和碧珑走过来。
“广陵王殿下怎么说?”飞红迫不及待地问。
“殿下的态度有所松动,至少不像之前那么生气了。”落英说。
“说实在的,我也认为公主殿下这次做得有些过火,谢大小姐那是谁啊……人家和广陵王殿下自小就认识,欺负她,那不是等同于直接触碰殿下的逆鳞吗?”飞红撇撇嘴。
碧珑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少说两句。好在最后不是最坏的结果。”
“和我去收拾残局,那些鸾台卫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我去看看公主殿下。”落英说。
落英和两人在门口分开,而后小心地推开瑛銮殿的大门。
里边的光线有些昏暗,大白天的,瑛銮殿内却像是夜晚一般漆黑。
公主殿下怎么不开灯啊?
落英小声嘀咕一句,而后试图找到方棠的所在。
可等她真的找到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方棠屈着双膝,缩在墙角,凤眸紧闭,胸口微微地起伏,呼吸很均匀。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发髻散落,裙摆皱缩而凌乱,显得尤为狼狈。
“殿下这是睡着了?”落英暗自心想。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少女身侧,确认了她真的是睡着了。
昏暝的灯光打在少女的侧脸上,肌肤惨白得近似透明,隐隐能够看到她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落英看得有些心疼。
殿下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这次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落英准备找个毯子过来给方棠盖上,以免她着凉。
可正待她拿着毯子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方棠的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心底的好奇驱使落英凑过去,她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甚是华丽的剑穗。
流苏如波,银白色的材质似是细细的月光。
“这剑穗……似乎在哪见过?”
落英越看那剑穗越觉得眼熟。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渐渐地,一段埋没已久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想起来了!
“谁让伱进来的?”少女虚弱而冷淡的声音自面前响起,吓了落英一跳。
“殿……殿下?”
“出去。”
方棠轻声说。
看着落英手中的毛毯,似是知晓她的善意,少女也并未动怒。
只是她没那么多精力回复她的好意了。
“哦……”
见她的态度似乎不似生气,落英的胆子稍稍恢复了些。
心底的好奇一刻不停地在折磨着她,落英忍来忍去,最后实在是没忍住。
她出声问:
“殿下,您为什么拿着广陵王殿下的剑穗呀?”
话音落下,大殿中一片寂静。
正当落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心底懊悔准备道歉的时候,方棠却用近乎于颤抖的语气问:
“你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