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大军要过河了,在两三万凶神恶煞的匈奴敌军眼皮子底下。
嬴将闾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顾不得现在临阵出言会打击主将威信,他等不起了!
再等下去,他这五万骑兵就全交代在这了,他又得回去浑浑噩噩地喝酒度日。
“蒙将军,这时候不能渡河!敌军已经在岸上排兵布阵,一旦我军渡河过半而敌军中途阻击,我军势必大败。不如等入夜之后,匈奴退去,我们趁夜渡河。三更天也成,五更天亦可,就是不可现在渡河,请下令!”
蒙恬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这个小饕餮只知道吃呢,原来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三公子学过兵法?”
踏踏踏~
马蹄声散碎,大地震颤。
五万骑兵依旧在行进,没有止步,因为主将蒙恬没有下令。
嬴将闾急了,眼中闪过狠色,他可没有大兄嬴扶苏那颗仁心。
策马上前,揪住一个跟随在蒙恬身边,随时准备将军令传达给全军的传令兵手臂。
“没了,全没了……”
他们射死的秦军会化作厉鬼重新归来,而他们中箭却是直接死亡,这场仗根本没法打。
策马来到嬴将闾侧面,抓着嬴将闾双手绳索拉起,让嬴将闾从趴着变成坐着。
内心感慨着长公子就缺了这杀伐果断劲,快速伸手捉住嬴将闾握剑手腕。
“跑啊!”
“你这小兵还知道泓水之战?从哪里听来的?”
当~
箭矢射在了秦骑胸前,能射穿皮肉入内半箭的锋锐箭矢,射在了铁甲上。
胯下的马鞍能稳定他们的身躯,马腹两旁的马镫能让他们蹬足借力,还能让他们不掉下马去。
匈奴溃逃了。
他关心则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秦军一箭未放!面对匈奴的箭矢,他们竟然一直被动挨打,没有还以颜色!
“唯!”
嬴将闾歇斯底里,大声怒吼。
嬴将闾终于认真看了李斯一眼。
匈奴根本就没有想到,从中原来的秦人竟然能在渡河时射箭。猝不及防之下,至少上千人死在了这第一波箭雨之下。
嗖嗖嗖嗖嗖嗖嗖~
遮天蔽日的箭矢,在匈奴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呈抛物线落下。
“三公子,得罪了。此仗过后,恬认罚。”
喊了一句话的功夫,就被四个蒙恬亲兵按趴在了马背上,反拽双臂用绳索绑了个结结实实。
蒙恬眼疾手快,一见嬴将闾脸上厉色就知道始皇帝三子动了杀心。
上了战场,主要主将还活着,他便只听主将的军令。
“蒙恬!”
“射够了罢!尝尝你大父的箭!”
泓水之战。
“恕卑职难以从命。”
这一次不需要传令兵。
声音就如同是病毒一般,快速传播,以蒙恬为中心快速扩散!
“杀!”
他们骑乘着战马,向着溃逃的匈奴发起追击,一边追一边放箭。
因为身上穿着甲胄,一个又一个沉下去了。
“传令!给乃公把箭都射出去!”
李由不碎嘴,也不想说话。
“杀!”
“杀!”
“唯!”
岸边一片哀嚎,鲜血迸溅,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个不停,澄澈的河水被匈奴鲜血染红!
但五万骑兵的阵线一直是在前推的,此时已是过了一半河。
河不深不浅,两尺左右,战马下水后,几乎看不到腿了。在这么深的河流中,战马绝对跑不起来,对于匈奴而言就是活靶子。
“儿子劲还挺大!阿父还你一箭!”
蒙恬脸上是刚才斩首匈奴蹦上去的鲜血,但这些鲜血并不足以满足他的嗜血!
看透大兄是秦二世后,嬴将闾一直想当个将军,可他从没有上过战场,没有领略过战场的残酷。
“我乃大秦三公子!我看谁敢动我!”
李由看向蒙恬。
嬴将闾一听这话,立刻上上下下把李由打量一个通透,眼中满是认同。
“三公子是说泓水之战?”
“读兵书,不能读死。”
眼前这场战争,与泓水之战高度相似。
“左右与我拿下。”
“家父李斯。”
“这些秦兵杀不死!他们是鬼!”
“李由。”
他虽然和始皇帝一起长大,但君臣之间的分寸一直掌握得很好,从来不会恃宠而骄,也不会僭越。
还没有死去的匈奴精骑双眼睁到最大,鼓起来犹如蛤蟆,在战马踏过去的一瞬间,上半身弹起四十五度,像是在做卷腹。
五万骑兵嘶喊着,一脸振奋,嗜血,披甲骑马,向着被箭雨射蒙,已经有溃败之态的匈奴冲锋!
蒙恬无动于衷,眼看着一个个骑兵落下马来,耳闻着一个个士兵发出惨叫,他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是故意要这些骑兵送死似的。
匈奴箭矢射出来了,一个个秦军倒下了,砸在水中。
从前难度登天的骑马射箭,现在却是容易至极,一根根箭矢带着他们的杀意划破长空,在匈奴背上开出一个个孔洞!
“将军有令!放箭!”
围拢在蒙恬身边的一众将领,学着主将一般高举长剑,舌绽春雷。
哗啦啦~
五万大军依旧在渡河,匈奴依旧在射箭,依旧不断有骑兵中箭落马。
传令兵从队伍中间策马急奔,赶赴前线,边跑边喊。
河水中,一个又一个中箭落水,已经“死去”的秦军如同一个个幽灵般,从他们原本的战马旁站起。
嬴将闾没有理会李由,哭丧着脸自言自语。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你打的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马上下令撤退,快!”
一个有些尖锐的年轻声音应道。
嬴将闾看过兵书上记载的泓水之战,注释过若是宋军趁楚军渡河而发动攻击,此战或胜负逆转。
这已经不是李由第一次听见这个问题了。
蒙恬一剑斩断嬴将闾双手绳索,高举秦剑。
上了战场,士兵眼中便只有主将,没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