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应完后却不离开,脸有为难片刻。
“斯有疑难,还需长安君开解。”
“说。”
“孟西白三家合计千余人,咸阳狱没有那么大,关不下。”
“那就直接审理罢,我弟应也不想见这些人。该腰斩腰斩,该徒刑徒刑。”
“唯,罪名是?”
“除了参与贩卖废旧武器,其余查出来的罪名全都安上。”
“唯。”
李斯这次再无疑问,直身便要离去。
“等等!”
甘罗一声断喝,脸上神情出离愤怒,还有着深深惊恐。
看李斯脚步没有停顿,他以身体能承受的最快速度跑到牢房门口,堵住牢房门。
或许是跑得太快,也或许是心中太慌,他气喘吁吁。
呼哧~
呼哧~
李斯行至其身前,抬眼皮瞥了一眼。
“恶犬拦路,好犬不拦。”
让不让都是犬,李斯有仇当场就报。
十息之前的甘罗在此,此刻定是要搜刮词汇以优美语言回敬。
而现在的甘罗,眼神死死定在嬴成蟜身上,挤出一个勉强笑容。说出来的声音颤颤巍巍断断续续。
“哥,你,你,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在开玩笑罢?”
嬴成蟜吩咐李斯。
“安排孟甲坤,西术,白飞这三人最后审理。给他们带上手铐,脚镣,脖子上枷锁,带来我弟牢房与其同住。”
甘罗头皮炸裂,犹抱一丝侥幸。
“哥,别闹了,那可是上千人。”
嬴成蟜一脸理所当然。
“上千人怎么了?按你说的,我又没用贩卖废旧武器罪名处理他们,没有得罪一众世家,那不就行了?”
“疯了,你真的疯了,你怎么敢如此做!”
不可理喻,难以捉摸,狂人行径。
一瞬间,诸多词汇浮现在甘罗心间,他想要对着嬴成蟜继续大声嘶喊。
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他克制住发泄欲望,换了一个对象,冲着身前李斯嘶喊。
“他疯了,你也疯了乎!孟西白三家在秦国根深蒂固,其家中子弟遍布秦国上下!你若敢执行此道命令,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嘲讽笑意重回李斯嘴角。
“恶狗拦路,好狗不拦。”
一把揪起李斯衣领,其力量本不足以将李斯揪起。
但心中无处宣泄的情绪,让甘罗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将李斯揪的,踮起脚尖。
扭着脑袋,甘罗脖颈,脸上都浮现出犹如蚯蚓般的血管。
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李斯,你不要自误,不要陪着这竖子一道发疯一道送死!你圣眷正隆,不出差错,你李家未来将是秦国一等世家,世代可为秦官,世代可享荣华富贵!
“办了此事,你之下场不会比那卫鞅好到哪里去!若是你摄于这竖子威势,可将此事禀报陛下。你看看陛下怎么说,陛下要你如何处置!”
李斯等甘罗说完,一根一根掰开甘罗手指,用力向外一甩。
甘罗手臂差点被甩脱,有种要脱离躯体飞出去的感觉。
脚跟落地,李斯整理了一番衣襟,恢复成刻板,不好相处,不近人情的模样。
“恶狗拦路,好狗不拦。”
李斯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恶狗拦路,好狗不拦,拒绝与甘罗产生其他交流。
甘罗暴怒。
但方才的接触让他知道,幼年时扎的那数月马步,和苦练的数月武功,根本不足以让他与精通儒家六艺的李斯抗衡。
他扯着嗓子冲刚刚还觉得无法理喻不能以言语说通的嬴成蟜大声嚷。
“哥!”
这声呼喊情真意切。
“当初你小的时候,贾坤叔,术叔,飞叔可都抱过你!当时最先投靠你的世家就是孟家,西家,白家。你现在要杀孟西白,你要杀曾忠心耿耿支持你为王的孟西白,你对过往一切都不记得了乎!”
本来要扳开甘罗,出去的李斯改变了心意,决定听听主君的主君接下来要说什么,再给甘罗几息唠叨时间。
李斯第一次听说,孟西白三任家主曾是嬴成蟜支持者,孟西白曾是嬴成蟜的势力,
“我没忘,第一个带我去楼台的就是飞叔,我现在仍然记得,那些在我面前被飞叔以秦剑尽数抹了脖子的女人。”
再度提起当初让自己做了好久噩梦,当场鸟软的事。
嬴成蟜本以为心中会满是痛苦之色,但其实并没有当初那么痛苦,就只有一点点。
漫长的时间,会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包括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爱恋。
当年嬴成蟜十二岁,在这个十三四岁就能娶妻成亲的时代。
十二岁接触男女之事,对于贵族而言已经是太晚了些。
在暗卫保护下,当时还不为西家家主的西术带着嬴成蟜首次进入楼台,点了一个十一岁的隶妾要给嬴成蟜破身。
然而,嬴成蟜当时已经修炼了《黄帝》,年龄还小,控制力不足,沾了女人身子很容易一泻千里。
更兼其前世受到的教育作祟,十二岁男孩和十一岁女孩凑到一起为爱鼓掌,就是放到91那也是相当炸裂的。
当即以自己还小的理由拒绝。
西术邪笑着道:“是不是没有看上,来人,再来十个!”
十个经受西家调教的隶妾上来了,嬴成蟜面红耳赤,一直做二郎腿压枪,摇着头只说自己还小。
西术皱眉,又上十个,嬴成蟜还是原回答。
西术将嬴成蟜带到楼台大堂,将西家调教的隶妾在嬴成蟜面前重新找了二十人,问有没有看上的。
嬴成蟜苦笑着连连摇头。
当他摇头这个动作还没停止时,惨叫声,剑刃入肉声,剑刃破空声就充斥了他的耳膜。
他抬头定睛看去,西术执一把青铜秦剑,剑剑斩向其身前隶妾脖颈。
一剑一血柱。
一剑一人命。
那些隶妾只敢哭喊,尖叫,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像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干看着的嬴成蟜一样,被吓傻了。
后来,嬴成蟜才知道,吓傻的只有他自己。
那些隶妾就是单纯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