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乔听了一耳八卦,对王潇潇进预选班这件事预感着不是件好事。但人一心急着往上爬,不是听劝的性子,她也懒得多费唇舌。
再说她最近也很忙。
9月3日是南山矿难事件的悼念日,团里要排节目去当地演出,纪念、歌颂在事件中去世的英雄。因着她们这期新人表现不错,加上团里的中坚力量都在准备中秋晚会,这次活动就交由他们负责。
第一次登台,姜乔很珍惜这次的机会。在分配任务时表现不错,负责带他们的赵老师把高音独唱部分指给了姜乔。
这一段歌词要表现出来自阴暗潮湿矿底的悲鸣呐喊,对高音的空灵度要求极高,还要具有感染力,能引起人的共鸣。此外,演唱这部分歌词时灯光会特意亮在演唱者身上,因此对演唱者的形象有一定的要求。
这也是赵老师最初犹豫要不要把机会给姜乔的原因。要不是姜乔嗓音条件太好,因着姜乔的形象问题,这机会都轮不上她。
于是姜乔开始忙碌起来,在训练之余,不停地跑药铺子拿药回来制成美白药膏。平日里出门,从宿舍楼到练功房几步的距离都戴上帽子和口罩,将脸捂得严严实实。这样的效果是显著的,在临近演出前,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时间较短,倒是没有白得亮人,但看着和普通小姑娘的肤色没有多大的差别。因为变白了,她的五官显现了出来,眉眼是极具亲和力的柔美,在一众俊男美女中丝毫不差。
赵老师对姜乔目前的形象比较满意,庆幸把机会给了她。特意找到姜乔做了番思想工作,让她好好表现,不要辜负团里对她的信任。
第二天就要坐车去南山镇了,赵老师干脆给新生班放半天假,让他们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去到南山镇不仅要表演,还要去参观煤矿场,看煤矿工人的日常生活,从中汲取灵感,争取以后创作出相关作品。因此他们此行要待上三四天,需要带行李。
倒是巧了,预选班今天考核,考核完也给放了半天假。
于是王潇潇在白天的时候见着了姜乔。
“你怎么白了这么多!”
王潇潇惊呼。她一天天的不着寝,快熄灯的时候大家都睡了才回来。虽然是待在一个寝室,实际上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正儿八经的看过姜乔的脸。如今猛地一个照面,差点没认出姜乔来。
“捂白的。”
王潇潇曾当着姜乔的面儿对她的药膏嗤之以鼻,还在汪越面前阴阳怪气说姜乔居心叵测。姜乔又不是个没性子的软面团,做到面子上的客气,旁的话不肯多说。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在中秋晚会上演唱《江洋红》了。等唱完我应该就能转正式编,到时候一个月三十块,你要是一个月六块不够用,想找我借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咱们是一个寝室的。”
“是嘛。你运气蛮好的。”
王潇潇以为能气到姜乔,没想到人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脸淡定。“运气好”几个字更是戳得她心窝子疼,觉着难听刺耳极了,偏生确实是她运气好……
进了预选班她才明白自己最初的想法多不自量力。班里她的唱功就是垫底的存在,每天都在羞窘中度过。偏生这次考核时,不知其他人是怎么了,有的脚崴了,有的嗓子哑了。总的来说,最后完美发挥出实力的只有她一人。因此,不出意外中秋晚会上会让她登□□唱。同时这么多人出意外,这让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
第二天姜乔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跟着文工团一行人坐车去了南山镇。
在南山镇这段时间,白天进矿场参观,晚上就各种排练。修整得差不多后,才正式登台。
煤矿文工团下设歌舞团、歌剧团、话剧团等八个分团。此外还有负责灯光设备音响调试的后勤工作人员。姜乔虽然表演时唱的歌剧,因为张尧的欣赏,不肯把苗子让出去。所以她进的是张尧麾下的歌舞团。好在她可塑性强,唱腔转换信手拈来,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后勤人员在调试灯光时,场内陆续进来了许多穿军装的军人。
“不是表演给煤矿工人同志看的吗?怎么会有军人同志。”
已经化好妆,换好表演服的小姑娘听到动静,都聚到了幕布边上。透过缝隙偷看台下的军人。
“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领导来慰问南山矿场,军民一家亲,现在要跟着矿工同志一起欣赏我们团的表演。”赵老师把围在幕布边上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全撵了回去,恨不得挨个揪着耳朵,耳提面命他们老实点。
部队里有军队文工团。他们跟军队文工团各大晚会活动上是争一争二的,在部队面前表演差了,回头传回去了,不得被笑死?现在赵老师就揣着颗忐忑的心,生怕这群小新人把事情办砸了。
嘱咐完,赵老师又赶紧跑去打灯的同志那里沟通好亮灯位置。他们两个节目里,姜乔他们演唱的歌是压轴戏,特别是姜乔独唱部分是重中之重,成功关键就在姜乔身上,务必做到万无一失。赵老师要亲眼看到打光的定点位置才肯放心。
赵老师这一走,刚刚安静下来的小姑娘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的是打头领队的那个当兵的。
“佳佳,你视力好,刚刚看清楚了没有,是不是可帅可帅了!”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冉师哥你们都见过吧,咱团里最好看的。那兵哥哥比冉师哥还好看!眉眼怎么形容?鬼斧神工,对就是鬼拿着斧头都造不出这么好看的人!”
问话的人惊了:“鬼斧神工是这个意思吗?”
“管他是不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太帅了。不知道是哪个团的。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问他有没有对象。”佳佳擦了擦哈喇子,双眼放光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几个小姑娘笑嘻嘻地互相打趣。她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煤矿文工团不像军队文工团有恋爱限制,说起这些也不害羞,落落大方地谈论起找对象的事。
姜乔听着这些俏皮话,觉着心态都跟着年轻了不少。同时对幕布外的帅气兵哥产生了些好奇。这是有多好看?团里的姑娘才看了一眼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很快表演开始了,刚才闹得不行的小姑娘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次同行来的人不少,每个团拿两个节目,凑在一起品种繁多,节目精彩纷呈。不愧是历史悠久的文工团,底蕴深厚,表演者各个实力不差。一场矿难话剧《最后的手》直接把气氛渲染到了最高潮,台下的矿工全都摘下安全帽,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分团之间也是有竞争的。话剧团表现得这么好,却没抢到这场演出的压轴。他们歌舞团要是差了些意思就是给团里丢脸了,回去说不得会挨一顿批,下次登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到姜乔他们压轴表演了。
姜乔深吸了口气,把自己陷入这两天参观的矿井环境之中,那阴暗潮湿又危险的地方,那随时有着生命危险,但为了养家糊口,怕也得上的地方。甚至在矿难发生后,没有吃的没有水,心里觉得没救了,想要放弃,却偏偏想到了家人,想到了并肩作战的矿友,想到了每次出矿劫后余生所看到的美好明亮。
他们,都喜欢光明。
到姜乔唱时,被悲伤的环境感染,她初时浅浅吟唱,带着悲凉,孤独与绝望。就在大家都以为她坚持不下去时,一个高音直冲云霄,夹杂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朝着光明奋力追赶!吟唱得越来越快,脸上的痛苦逐渐转变成欢快与希望,接连几个转音更是直接把气氛再次烘托到了顶点。
“好!好!好!”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落地,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以姜乔为首的众人深吸了口气,对观众的反应受宠若惊,在深深的鞠躬后退下了台。
赵老师激动的走了过来:“姜乔,表现的不错!”
赵老师拍着手激动的来回踱步。在练声房时她是听过姜乔演唱的,作为新人初次登台,赵老师原想着她能稳住平时演唱水平就行,没想到姜乔直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居然在演唱中突破,融入了自己的心得感悟,唱出了自己的风格。这将来不得了啊,假以时日绝对是歌舞团的顶梁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