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晚膳一般是摆在庆堂等孟老爷放衙后再吃,有时孟老爷跟同僚们有应酬便会提前派小厮回来通报一声,不过近段时间孟朗回来后,孟老爷倒是每天都回来,一顿不落。
庆堂正厅,紫檀雕花的圆桌上铺了块黄地粉彩梅鹊纹圆瓷片桌心,成套的赤金錾花餐具也根据各人的位置摆放好,富丽非凡。
孟宛清一眼就认出了那块圆瓷片桌心跟赤金錾花餐具全是母亲的陪嫁。
“哟,瞧这瓷片,色彩丰富明艳,画意也生动,边饰还是描金的。”任何好东西都逃不过梅姨娘的眼睛,她一看到便不辞吝啬的夸赞道,“阖府也就只有姐姐这儿才有这么好的东西了。”
林月娘听了她的夸赞,漫不在意的拨了拨发间那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不过一块瓷片罢了,妹妹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梅姨娘听了连忙摆手,口中嗔笑道,“瓷片好看也是因为摆在这锦绣堆积的堂屋里,拿到我那屋去岂不是明珠蒙尘。”
二人说话间,丫鬟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将菜端上了,汤碗盘碟,荤素俱全。
孟老爷亦在旁不紧不慢的摩挲手里的紫砂壶,顺便考一考孟朗的学问。
“凡父母有过,则如何?”
孟朗起身恭恭敬敬回道,“凡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复谏;不悦,与其得罪於乡党州闾,宁熟谏。父母怒不悦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孟老爷和悦的点点头,又问,“凡节序及非时家宴,上寿於家长。卑幼盛服序立如朔望之仪,尔后?”
“子弟之最长者一人进立於家长之前,幼者一人搢笏执酒盏立於其左,一人搢笏执酒注立於其右,长者搢笏跪斟酒,祝曰:“伏愿某官,备膺五福,保族宜家。”尊长饮毕,授幼者盏注,反其故处。长者出笏,俛伏兴,退,与卑幼皆再拜。家长命诸卑幼坐,皆再拜而坐,家长命侍者遍酢诸卑幼,诸卑幼皆起,序立如前,俱再拜就坐。饮讫,家长命易服,皆退易便服,缓复就坐。”
“不错。”孟老爷显然对考问的结果很满意,不时抚须,“《通礼》在儒家十三经中的排位虽后,但读书人,当以礼义仁智为先。”
孟朗不住点头,“爹爹说的是。”
孟宛清就跟小透明似的夹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俩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说起来,洵哥跟着我念书也有几日了,爹爹不若也来考一考他?”孟朗终于想起被他遗忘在旁的人,上前亲密的拉住孟宛清的手就往孟老爷身边走。
孟老爷本来微笑的脸在看见孟宛清后倏然消失去,但又不好拂了孟朗的一片好意,将孟宛清晾在那足足半刻才随便考问了句,“尧命舜摄政修五礼,此五礼是哪五礼。”
孟宛清一脸懵。
孟朗在旁好心提醒道,“《史记·五帝本纪》,我跟你讲过的。”
呵呵,他除了头天拿了本《大学》扔给她便再也没给别的书她看过,现在倒是会曲意陷害。
孟宛清瞅了眼在旁默默吃饭实则密切关注这边情况的梅姨娘,呵,放心,保证如你所愿。
“混账东西!”孟老爷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吭一句,气的差点把心爱的紫砂壶给摔了,手往桌上用力拍了下,“记不住就别给我吃晚膳!”
“爹爹。”孟朗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就等着孟老爷发了火才在旁马后炮道,“爹爹务气,洵哥记不住也是有缘故的。”
“有何缘故?!”
“他字都不大认得全……”
这无疑火上浇油,孟老爷气的够呛,手指向孟宛清破口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我孟家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