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他不禁念她的名。
“嗯?”她应道。
“小苏。”他又念了一遍。
“为什么要叫我小苏?”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
“还记得在日本吗?”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我听到你们组的日本女同学叫你小苏。当时我就想这样叫你了。”
苏然轻轻笑了笑:“可在日本你还说我们是朋友。”
“我从来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又吻下来,落在她的颈窝。她被衣服的毛领和头发弄得有些痒,不禁笑起来,她想到陈倩说的话,指尖点起他的下巴:“你知道有句话叫‘老房子着火’吗?”
“老房子不知道,着火知道。”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服下摆。
她又咯咯笑起来,按住他的手:“先洗澡。”
“做了一起洗。”
“不要。”她推开他,用食指抵着他的胸口,欲擒故纵。瞧见他不耐烦的表情,又使坏地仰起头奉上香吻一记,轻拍他的脸,“乖乖等我。”
苏然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打底毛衣还在,可里面的胸衣已经被推到了高处,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面颊潮红,媚眼如丝。
她打开淋浴,热气腾腾的水洒了下来。衣服还未脱完,氤氲的水汽中,门开了。
“说了先洗澡的。”她嗔怒。
“一起洗完做。”他调换了语句的顺序,一把将她抱至流离台上。
她其实并没有锁门。
感情的亲近需要经过理智的大门,而身体的融合只需要凭借本能。她感受到他的克制,但是还是被他弄得有些疼。结束后他给她洗澡,贴在她背后轻柔地给她涂抹沐浴乳。他们像一个环抱的连体婴儿,严丝合缝地粘连着,似乎连流水都无法从他们中间穿过。他的手混着丝滑的沐浴乳在她身上流连,温热的水拍打在他背上。
“你好像胖了点。”他忽然说。
女人对“胖”这个词都有些敏感,更何况上次他们这么亲密已是三年前。她刚刚侧过头,又听见他说:“这里。”
他抖了抖她的胸。
苏然笑骂“臭流氓”,忍不住撅起屁股怼了他一下。
胸上的手顿时一顿,转而掐住她的腰。他若有若无地蹭了蹭她的臀,警示一般回顶,声音低哑:“谁是流氓。”
苏然说:“谁问谁流氓。”
他又蹭了蹭,忽然又说:“……报告。”
这一次他极尽温柔,献宝一样小心轻柔,仿佛是想着法让她快乐。好像过了很久,到了最后的时刻,他们漂浮在云端,她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声“小苏啊……”,喟叹一般,带着微弱的哽咽,在连绵无尽的水声若隐若现,有四两拨千斤的巨痛。
她心中一震。
可那声叹息就像一缕青烟,转瞬即逝,消散在这云遮雾绕的浴室。
她转回身想看他,却被他牢牢地搂着。他将眼窝埋在她的后颈,热水很快冲走了一切。
……
室内点着昏黄的床头灯。陈焕庭将苏然抱到床上,帮她吹干头发,然后自己也掀开被子上来,靠在床头。地暖让屋内温度维持在十多度,陈焕庭拢了拢被子,盖住苏然裸露的肩头:“冷吗?”
她摇头:“不冷。”
“还疼吗?”
她嗯了声:“点点。”
“我给你揉揉?”
她警觉地看他一眼:“不用。”
他笑道:“我不做什么。”
她仍是拒绝:“也不用。”
然后他没再说什么,亲了亲她的秀发,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
也不知道是几点,应该不早了。城市的喧嚣淡了下去,汽车的通勤声也变得遥远。他们静静地看着窗外,主卧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像框镜一样框出外面的景色。滨江路的灯带勾勒出江岸轮廓,冬季的江水缓慢地流淌,一两个航标灯在黑夜中摇曳。
——我在想……如果这间房是江景房就好了,我们现在就能看到长江。
——为什么想要看到长江?
——因为看到长江就会想起和你坐过索道啊……
那晚的话仍犹在耳边,苏然甚至可以像看电影回放一般看到当时的他们。她那晚语调平常地说出这些话,心里早已塞满了绝望,就像在说他们爱情最后的遗言。她也只是说说而已,也只能是说说啊,就像学生拿到只有59分的成绩感慨“当初多努力下就好了”一样,除了表示无济于事的遗憾,别无它用。但多说两句总比少说的好吧,总比不说的好吧,那个时候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他们说话呢?
“说说而已”的话不用走心,不用负责,也不用斤斤计较地兑现承诺。“说说而已”的话不会有人记得,它迟早会被时间长河落花流水地卷走,可没想到还是有人傻子一般停在了河中央,不但捞起了这些只言片语,还迂腐固执地刻舟求剑。
苏淩霆告诉她,要一直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可这样真的就会获得真心幸福生活吗?
也许会吧,人生那么长,总会拥有另外的怀抱、跌进另外的人生。但如果不回头,又怎么知道自己遗失了什么、丢掉了什么?
又怎么知道有个人还在原地等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