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b市的,怎么会认识我小姨?据我所知,我小姨参加工作前都在c市,工作后都待在a市。”可他又问。
“陈焕庭,你不要问我了。”苏然用食指抵住太阳穴,抵触地说道,“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再给我讲讲你小姨的事情。她叫什么名字?”
“杨素梅。”
“哪一年生的?”
“比我妈小三岁,”他想了想,“69年的人。”
苏然低头给孙强发了个信息:我爸认不认识一个叫杨素梅的人?69年c市人,1991年22岁,在a市医药公司工作。
“你说她之前一直在c市,怎么又跑到a市来了?”
陈焕庭抿了抿唇,面色犹豫:“我小姨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宠,比较任性。当年我外公给她安排了他们学校卫生员的工作,可她爱上了一个跑经销的混混,不顾家里人的劝阻,执意跟到了a市。我外公一气之下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让她走了就不要回来。她也当真走了再没和家里联系过。其实我外公一直都有她的消息,还偷偷让人给她塞过钱,知道她在医药公司工作,并且和那人已经同居……后来……后来我就只知道她死于难产,孩子也没了……”
“那孩子的爸爸呢?”苏然眼眶逐渐泛红。
“他也死了。”
“……怎么死的?”
“吸毒过量而死。”
苏然忽然别过头,看向窗外。
他们经过一条河流,岸边漂荡着无根的浮萍。
远山一片荒芜。
对话戛然而止,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着。
“苏然,你的那位同学是不是……”陈焕庭有所预感,非常缓慢地开口。
“我不知道……”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听上去稳定,再次说道,“你别问我了,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一切都等问过你外公再说,好吗?”
反光镜里只能看到她闭眼的侧脸。
“……好。”陈焕庭关掉收音机,车厢内剩下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微小噪音。
苏然其实并没有丁点睡意。她此刻心乱如麻。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一点一点地梳理线索。
金铭路三幢302室——杨素梅——医药公司——1991年,难产去世。
疑问:她是否认识苏淩霆?她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孩子是男是女?她的孩子是否真的死亡?
如果——只是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孩子,那她和陈焕庭,岂不是成了表兄妹?他们关系曾经那么亲密,小说里都不敢乱写的情节,难道真的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后背一阵发紧,如果这是真的,对于他俩无异于一场灾难。
世间没有那么巧的事吧,她不断给自己暗示。可这个想法毫无说服力,因为她和陈焕庭之间的巧事太多了,多到再来一件也不足为怪。她忍不住睁开眼,悄无声息地查看陈焕庭的侧脸。她曾经无数次打量过他的容貌,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认真。
饱满的额头,突出的眉骨,长而直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唇下轮廓向内微微凹陷,到了下巴又恰到好处的微翘……
不像啊,他们完全不像啊。
就算只是表兄妹,也总会有一点点容貌上的相似吧?
苏然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可另外一个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上心来。
如果她的亲生父母真在a市,当年苏淩霆肯定会忌讳她来a市念研究生。可记忆里,苏淩霆得知她考上之后,不但没有阻止,还开心地给她买了一枚百达翡丽的手表。难道他不担心苏然万一与亲生父母遇见吗?还是——他早就知道根本不会,因为他们已经双双去世了。
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苏然全身。而这时,她的手机有消息进来。
孙强: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也似乎没听你父亲提起过。我们当年接洽的人普遍都三十左右的男人,没有这么年轻的女人。
孙强:但我回来又翻找了半天,看到这个。
他拍了一张照过来。
这是一张黑白的广告宣传册,印刷于1992年,上面有几则新闻,大概是说苏式药业又拓展了哪里的业务范围。其中提到了a市医药公司,倒数几行留了三个人的联系方式,最后一个名字:杨素梅。
苏然的大脑,一下空了。
-
当晚达到c市已快晚上十点。苏然住进了陈焕庭家附近的一家酒店,约好第二天再去拜访。
回到家,只有父亲陈国栋在家,母亲杨素珍在医院陪床。陈国栋和陈焕庭说了今天杨启明的情况,他默默听着,忽然问道:“爸爸,我小姨当年是不是生过一个孩子?”
“你的小姨?”陈国栋十分意外地看着他,愣了许久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是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孩子是男是女?”
陈国栋回忆了下:“似乎是个女孩。”
“家里有我小姨的照片吗?”
陈国栋摇头:“上个月你妈妈把旧照片都搬到了你外公那里,说是你外公要看。怎么了,怎么提起这个人?”
“忽然想起而已。”陈焕庭搪塞道,“那你见过我小姨吗?”
“见过照片,没有见过本人。我认识你妈的时候,她已经去a市了。你妈说她很漂亮。”
“后来她出了事,你们也没有去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