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进了屋苏然没有搭理陈焕庭,也无视大黄对陈焕庭的狗腿跪舔,直接将大黄抱到厕所的浴缸,打开花洒就对着它的脑袋冲:“你看你干得好事,把家里弄得到处都是水。”
大黄呜呜直叫。
陈焕庭跟着走进来:“它真的是大黄?”
听见有人叫他,大黄在水帘洞里朝着陈焕庭叫了两声,好像在说:是我是我,好久不见!
陈焕庭觉得脑子有点乱:“它不是罗翠翠家的吗?它怎么在你这里?”
苏然只低头给大黄冲泡沫,置若罔闻。
陈焕庭又道:“罗大发去世后,我听说翠翠被人收养了,她的狗……被你收养了?可是你那时不是在b市吗?”
苏然依旧没回答,等大黄的泡沫被冲得差不多了,才抬起头来:“你来就是要问我这件事情?”
陈焕庭见她额头有细微的汗珠,说道:“或者我等你给它洗完再聊。”
“不用,请尽快,”苏然平铺直叙,“一会儿我还要夜跑。”
本是一句正常的话,但最后两个字好像戳中了两个人共同的隐秘点,室内安静了一下。
苏然觉得不自在,狗尾续貂地补了一句:“遛狗。”
听到这话,大黄也安静了,它心里害怕极了:今天的kpi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今晚还大得出来吗?
但冲洗声很快又和水蒸气将这间浴室填充。
陈焕庭四下看看,见旁边有一个小凳子,搬过来在坐在一旁。
苏然头也不回,拍了拍大黄的屁股:“我让你坐了吗?”
陈焕庭:“……”
苏然问完才发现陈焕庭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对比着她怼天怼地的心情,他的目光显得很平静。
苏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刻薄了,语气缓了缓,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陈焕庭拿出一张照片:“我来还这个。”
苏然只瞥了一眼便浑身僵硬。花洒一直冲着大黄的眼睛,它抗议般的嗷呜了一声。
苏然回神:“你什么意思?”
陈焕庭说:“这张照片我不知道夹在你的本子里,我也是前几天才见到它。你来找我拿本子的那个早上,我没有对你说谎。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
苏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正伸手要接,陈焕庭又收了回去。
“2013年的照片,你为什么还留着?”
苏然伸手要夺:“这张照片我拍的,我想我有权利怎么处理它。”
“这张照片里面的人是我,我想我也有权利知道为什么。”陈焕庭握在手里,示意她手上的水。
隔了两秒,苏然轻笑一声,扯下旁边的毛巾,毫无章法地给大黄擦身体:“我只是觉得这张照片构图很好,可能无意中夹到了本子里,后来自己都忘了。”她停下来,抬起头看着陈焕庭,“你千万不要多想。”
大黄被苏然擦得有点痛,忍不住使劲甩水,二人被溅了一身。
陈焕庭仍是平静地看着她:“我一直在双龙镇的福利院做义工。”
苏然动作一顿,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起来。她脑子有些发懵,听见自己的声音还算平稳:“呵,做好事啊。”
陈焕庭几不可闻地一叹,又说道:“你也一直在资助双龙镇的福利院。”
这不是问句,是陈述句。语气就和他的目光一样平静,就像在陈述“刚刚才下过雨”这样一件事实。但是苏然却觉得这句话像一只无形的手揭开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完全□□地呈现在陈焕庭跟前。
室内的氛围安静得微妙,连大黄的吐气声都小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福利院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结。也许因为毕业论文是这个方向,每次到了福利院,我的心里就变得很柔软,总是想自己能做点什么。
——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福利院做义工。
——好啊,青山村最近的福利院在双龙镇,我调研时候去过。
——好,一言为定。
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又开始在苏然的脑子里集结。她不知道陈焕庭后来在双龙镇的福利院做义工。那段对话,苏然只把它当做他们曾经志同道合的一个想法,从来都不敢将它上升到“约定”的高度,更不敢给这段奢望寄予任何遥想。
毕业后,她单独一人再次去了青山村,却意外得知罗翠翠的父亲在工地上出事、爷爷去讨公道心脏病突发去世,罗翠翠成了孤儿。她在双龙镇的福利院找到了翠翠,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忧伤。苏然在那里陪了翠翠三天——三天后孙强会来接她回b市。走时她给院长张玲阳留了一笔钱,希望改善福利院的条件,并请求她保密不要声张。大概过了两个星期,福利院传来好消息,翠翠被一对久婚未育的大学教授领养。临行的那天,苏然抽空回了一趟福利院,与翠翠道别,同时领回了大黄。
可每个季度给福利院捐钱的习惯,就这样保留了下来。
在苏然给福利院捐钱的时候,她脑海里偶尔也会飞快地闪过她和陈焕庭的对话。但她从不打听过是否真的有人来做义工,或者有,是否里面有个人叫“陈焕庭”。
毕竟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说说而已”,她不敢当真。
只是没想到,这两年他们居然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自己的方式资助着当年谈及过的福利院。
这算什么,还是巧合吗?
苏然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一个劲儿的后悔今晚让陈焕庭进来。她憋着一口气,半晌才道:“你今天来究竟想说什么?你说你没有翻过我的本子,但是却拿着我拍的你的照片,告诉我你知道我给福利院的捐赠。是的,我的确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但并不是因为我还对你念念不舍、或者心存他想。就像我也没有追问过你为什么那么巧会买风华金都——因为这样刨根问底只会徒增尴尬或者误会,会让我们更难相处。”说到这里,苏然想到下午的事,胸腔中堆满了不可名状的情绪,如云层翻涌,“况且,你也快要结婚,今天晚上跑到我这里来说这些,未免也太不合适。”
陈焕庭完美而平静的表情忽然炸破一丝裂缝:“我和她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