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女红,她还真不太懂。虽说上一世小时候有嬷嬷教过,但她过了十二岁就不曾摸过针线,现在手就更生了。
不过她重点不在这上面。她关注的反而是,方才汪荃到底讲了什么大事,才引得一向端庄的杨尚仪失态?
再者,贞嫔应当和贤妃更为亲厚。汪荃是淑妃一派,上赶着为贞嫔忙前忙后,就不怕淑妃发作?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大度的性子。
霍祈正沉沉想着,汪荃的眼神已经滑到了她的身上,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窥探,“霍姑娘怎么不吭声呢?说来也巧,本座翻阅簿册时还发现,你和贞嫔娘娘是同一日生辰。”
“我自当为贞嫔娘娘效力。”霍祈从善如流,只是捏着帕子的手不禁紧了紧。
*
众人嘴里的贞嫔正卧在漱春轩的贵妃榻上。
她一张鹅蛋脸长得嫩生生的,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一双柳叶眼低垂,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肚子。此刻粉黛未施,眼圈下明显青黑一片。
春晓一进殿,就瞧见贞嫔在偷偷抹眼泪。
她打小就跟在贞嫔身边,是从小长到大的情分,眼见着自家主子一天天地枯萎下去,她心里难受,却又无能无力,只好把手中的血燕端到贞嫔面前:“娘娘,您都一天未进食了,用盏血燕填填肚子吧。这还是陛下今日特意吩咐尚食局的人送来的,金贵着呢。”
“我不饿。”贞嫔将脸转过一边。
贞嫔在春晓面前还跟未出阁时一样,外人不在的时候,她从来不自称“本宫”。
春晓推了推瓷碗,继续劝道:“娘娘,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替肚子里的小皇子想一想,替刘家想一想。”
“呵。”贞嫔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皇子?不就是个孽种?我这辈子都被这个孽种毁了。我恨不得亲手把它挖出来。”
至于刘家,父亲亲自将送她进上龙床时,又何曾想过自己是他的女儿?
自进宫以来,她每日都要对着一个老男人逢场作戏,献媚讨好。她还要小心谨慎,日日夜夜提防着宫里阴暗龌龊的算计。这样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
如今她还肯怀这个孩子,就已经对刘家仁至义尽。若非嫔妃自戕是大罪,若非母亲还在那个家里苦苦支撑,她进宫的第一天,就会一头撞死在漱春轩的柱子上。
春晓被贞嫔疯狂的神色吓了一跳,赶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娘娘慎言,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了,又得闹一场。”见贞嫔神色冷淡,她又叹了口气,换了个称呼,“小姐,若无恩宠,在这宫中便是人人可欺,人人可辱。只有手握权柄,小姐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春晓,我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我才怀孕不到两个月,乐芸就死了。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又能得罪谁?还不是为着我才死的?”贞嫔眉眼动了动,反握住春晓的手,一颗热泪滚了下来,“这宫里脏得很,人人都想要害我。”
那颗泪灼伤了春晓的手背,她瞧见贞嫔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大恸,呜咽道:“小姐,奴婢会拼死护着你,贤妃娘娘总归也会护着你的。”
“贤妃娘娘?”贞嫔讥诮一笑,“我不过就是她固宠的工具罢了。如今我怀了这个孩子,她更不可能真心对我。”
孝文帝死得早倒还好,幼子尚未长成。若多活十几年,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对四皇子也是威胁。再说了,贤妃是聂家的女儿,她是刘家的女儿,两家虽为姻亲,可这种关系,一旦遇到真正的利益冲突,根本不需要外人挑拨,自己就一拍两散了。贤妃不主动加害她,她就要去庙里烧高香了。
“罢了,奴婢只盼着那件驱邪的寝衣赶紧做好,小姐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春晓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只好抹了抹眼泪,笨拙地安慰。
“驱邪?”贞嫔勾了勾嘴角,神色晦暗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