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四刻,芷阳殿东侧厅已坐满了人。
上首以周皇后为尊,居于正中,袖袍到凤冠,一派雍容华贵。左侧坐着淑妃,她便没有皇后那样端庄,甚至旁若无人地喝着酒,红唇沾上晶亮的酒渍,显出几分妖冶狂放。而右侧的贤妃眉眼恬淡,看不出半点情绪,其下跪坐着贞嫔,穿得亦是枝招展,罕见地露出几分得意。
各家夫人坐于下首两侧。她们生得各有风情,挂在脸上的表情却如出一辙,皆是恭谨客套的一张皮。唯有严含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见人已到齐,周皇后目光柔软,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最终看向贞嫔:“妹妹,人既已到齐,那不如开席吧?”
贞嫔做出一个笑的表情,略微颌首,无人注意到她嘴角的僵硬。
周皇后亦是笑着的,她目光落至下首席位,柔声道:“今日是贞嫔的生辰宴,各位夫人都是来替贞嫔妹妹添福添寿的,尽可放松些。”
各家夫人笑着应诺,脸上的肌肉和坐姿却是不肯松懈半分。
紧接着,皇后身边的彭姑姑高声唱道:“开席——”
话音刚落,早已候在殿外的宫女们鱼贯而入,每人捧着一方楠竹托盘上菜,有五味杏酪鹅、羊皮丝、葱泼兔、碧梗粥、软枣糕……菜色并不是那么繁复豪奢,偏家常些,反倒让人觉得别出心裁。
再并一壶酒,装在长颈白瓷执壶里。
趁着宫女们斟酒的功夫,周皇后对着下首众人笑道:“这壶里装的桂酒,是本宫去年亲手所酿,前两日才从地下启出来,今日特地拿来和大家一同乐一乐。”
这时,淑妃却是插了一嘴,揉了揉太阳穴,巧笑嫣然:“臣妾斗胆先尝了一盅,这酒倒烈得很。”
“果真?”周皇后笑着扫她一眼,目光随后落在大理寺少卿王夫人身上,“王夫人,本宫听闻你如今身怀有孕,这桂酒后劲儿大,恐怕于腹中胎儿无益,便着人备了一壶梅子茶。”
王夫人闻言,微露喜色,纳了一福:“妾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周皇后摆了摆手,酒已经倒好,她率先举起酒樽,说了几句祝酒辞,就要掩袖饮下,众夫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纷纷跟随。
正值此时,淑妃那双美目的眼神却是射向了僵硬的严含秀,她纳罕道:“大伙儿都举杯了,吕夫人怎的迟迟不动,莫不是蔑视皇后娘娘不成?”
语气似是玩笑,说话半真半假,却诛心至极,引得满席的夫人顿住手,都朝着严含秀看去。
严含秀被点到,下意识抚摸了一下腹部,若受惊雏鸟抖了一抖,忙伏下身子告罪:“妾万不敢有蔑视皇后的心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