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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的垂髫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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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的垂髫娇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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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只剩他们二人,白行水来回踱步,不知如何开这个口。乔元均找上他时,他也没料到当时从林子里救回的小姑娘竟是宁家千金,原以为是哪家下苦人丢弃的孩子,瞧着不忍,这才带了回去。

自打知晓白念身世,白行水连着几日都没睡个安稳觉,一来未想好如何挑明白念的身世,二来又不愿她经历与双亲天人永隔的痛楚,只还没个周全的法子,圣上那厢便带着旨意来了。

白行水从商多年,一张利索的嘴皮子,还没他接不上的话,当下却上下唇磕绊着,张嘴想说些甚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倒是白念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我知晓阿爹处处为我周全,当年倘或没有救我,别说吃饱穿暖,能不能留条性格也未可知。念念确实被淮公公的话吓着,也不知如何面对这桩事,但是阿爹养育我这么多年,再凶狠的狼都该养熟了,我又何来抱怨的情绪。阿爹无需为我忧心,我只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给我几日时间,便都好了。”

白行水的眼角处沟壑横生,他知晓白念平日里闹归闹,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十几年的恩情摆在那儿,断说不出甚么刺耳的话来。只这孩子不想着自己,头遭想到的还是强忍混乱的思绪,跑来宽慰他,字字句句都是暖心窝子的话,便是再冷硬的人,也不免被眼泪糊了眼。

“好,你且回去歇着。今日冬至,是要吃饺子的。但是料想你没甚么胃口,一会我嘱咐后厨的人把饺子温在蒸笼里,你若是想吃,便让流音去取。”

白念“嗯”了一声,相顾无言,也没多呆,自顾回了自己的院子。

雪停了一清早,临近午间时分,又碎碎地飘了起来。院里先前还有热闹留下的脚印,下了一刻后,就被银粟遮去,没入寂静中。白念枕着手,侧卧在铺了貂绒的躺椅上,眼皮半阖,望着香案上的紫铜炉出神。

千头万绪就像香炉嘴里吐出来的雾气,丝丝绕绕,缠得人心烦意乱。白念索性阖上眼,屋里头暖,这一阖,竟也昏沉地睡了过去。夜里做了梦,梦里火光滔天,烟尘刺鼻,焦黑的房梁轰然坍塌,直直压在一身青竹色的妇人身上。白念十指紧紧攥着锦被,指骨处突起,泛着白,她双眼紧阖,眉头拢蹙,额间的碎发沾了汗,像是浓墨落在生白的纸上。亏得流音晃着她的肩,多喊了几声,否则这一觉睡去,还不知憋出甚么病来。

外头的天彻底黑了,白念起了一身汗,清冽的风从格扇间灌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流音端来热茶,递到她手里,又捻着帕子拭去她额间的细汗:“小姐可是梦魇了?”

白念双手捧着茶盏,一口口抿着温热的茶水,愣愣地点头,燎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缓缓说道:“我梦见大火烧了宁家,焦黑的房梁砸在一青竹色衣裳的妇人身上。”

流音拭汗的手一顿,半蹲着身子去瞧白念,只见她双眼通红,气息有些急促。

“那小姐可有瞧清她的脸?”

白念摇了摇头,梦里是赤红的火光,浓重的黑烟遮住了妇人来时的面容,她确确实实没有瞧清。可流音问起时,心里多少有些头绪,也大致能猜出那人的身份。

“我听闻,宁家的火烧得稀奇,夫人原先是能逃出去的。只是起火时,没寻着宁音...“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呢喃了一遍‘宁音’二字。名字倒是不陌生,祁荀同她说过好几回,只是没想着互不不相干的人一时同自己有了联系。再提及这名字,便觉得有些拗口。

心里梳理了一阵,才听她改口道:“话说回来,她是没寻找我,这才不管不顾地折了回去。”

想到这儿,她复又垂下脑袋,白生生的小脸浸在一片阴暗中,愧疚的情绪一涌而上。

流音跟在白念身侧,从祁荀那儿听了一些宁家的事,也知晓宁音失踪的来龙去脉,当下就反驳道:“这同小姐有何干系?还不是因那婆子鬼迷心窍,良心教狗吃了,才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儿来。亏得小侯爷步步紧追,在永宁寻到了那婆子的住处。彼时就将她押入牢内。既向狱卒交代过了,往后的日子可有她苦头吃了,这留她一命,还不如一刀子下去来得爽快呢。”

流音宽慰了好一会儿,似又想起甚么,低低地“呀”了一声:“小侯爷不是一直在寻宁音小姐,如此说来,他可知晓小姐的身份?”

第87章 揭露 正巧是操办婚事的最好时机

自顾想着白日里的那些事, 茫茫然好一会儿,思绪终于回笼,落在流音的话上, 只觉得有些事巧合地很, 同祁荀兜转了这些时日, 自己反倒成了他苦寻许久的人儿了。

白念坐起身子,缓缓地从枕下摸出一块自小佩戴的玉牌。这枚玉牌先前落在了赵婉手里, 赵婉被发落后,转而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祁荀便是在山洞发觉这块玉牌是她的随身物,脸上才浮现难以言喻的喜悦。原以为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下想来,兴许是他早早确认了她的身份,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未同她挑明。

玉牌静静地躺在白念的掌心,上头的纹路清清楚楚地贴着指腹,生硬冰凉的触感, 反倒教她静下心来。有些事已然摆在那儿了, 再如何心烦意乱,它也不会顺着你的意来。三更天了, 屋子外头黑作一片,屋内燃着木炭,银灰色的炭中时不时冒出些星火, 白念轻轻叹了口气,知晓这事不可逆转,便想着待明日清醒些,再去理清思绪, 好教两头都周全了。

冬日天色暗得快,亮起来却要费些时辰,本该是天露鱼肚白的时候,到了这个点,外边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愣像是穿叠了一层层灰色绢纱,拨也拨不开。院内围着早起清扫的侍婢,几个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窃窃谈论着昨儿的事。流音打帘出来,瞧见她们落下手头的活,声音倒不算太大,可是清晨静谧,会神去听,还是能听清她们口中的话。

新来的侍婢,估摸着也没在旁的人家干过活,不知规矩,说起小话也没个分寸。她家小姐才睡了没几个时辰,仔细被她们吵醒,坏了精神气儿。流音杵了杵手里的笤帚,走近低声呵斥了几句:“是先前没学过规矩?这舌根都嚼到主子头上来了。”

那些个侍婢瞧见流音,立时住了嘴,低着脑袋回道:“流音姐姐,我方才去后厨瞧早膳的情况,听今晨去街上买菜的嬷嬷说,我们府外停了不少车马,心里好奇,这才说了几句。”

流音愣了一下,斥责的话生咽下去。白家原是商贾人家,能同‘富’沾边,却与‘贵’相去甚远,西梁倒是倡行商贸,只这读书做官的风气盛行久了,旁人看来仍觉得商贾不入流,纵使有人登府拜访,也是暗结勾当,总要沾上股挥之不去的铜臭味。只这一回,白府门庭若市,府外接二连三传来驽马的声响。

不用想也知外头是个甚么样的场面。

说完这话,围聚在一块的侍婢四下分散开来,各自干自己的活去了。流音在院内踌躇,正迟疑如何同白念开口,一扭身,便瞧见白念披着斗篷,青葱似的指头拂开了毛毡帘子。

她上前几步,挡在风口处:“小姐怎地不多睡会儿,可是教我们给吵醒了?”

昨儿晚间睡过一会,到了夜里,睡得浅,未及天亮,便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了。冬日的清晨像是被剔透的冰柱冻住了,没甚么声儿,愈是寂静,反倒能将外头的交谈声听个清楚。

她放下毡帘,复又回了屋内:“替我绾个发,正好去瞧瞧前厅是个甚么场面。”

流音“诶”了一声,紧跟着入屋,细致地替她绾成一个发髻,瞧上去比哪家姑娘都要齐全。经昨儿一夜,白念也想明白了,心里有了打算,做起事来便有了条理。

她带着流音穿过木作长廊,一路行至前厅的屏风后边。自打白家搬入新居,府邸还未有过这般热闹的时候,早前乔迁宴虽也来了不少人,说到底都是白行水递去帖子,将人请来的。今日却是不同了,那些个候在前厅的人,哪个不是听闻白念的身世,巴巴过来示好。如今文渊被革职,宁家沉冤得雪,恩赏追封又接踵而至。时值重塑朝堂,清洗党派之际,圣上想要起用新人,必要显现其爱才与优赏,白念是宁家唯一的姑娘,圣上顾念将军功名,往后定然多加照看。

若有谁能攀的这门亲事,一荣俱荣,宁家的功勋恩赏自然就成了两家的赏赐。

白念垂眸立在屏风后边,她大致猜着这些人登府拜访的心思,前厅的交谈一字不漏地落入耳里,他们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只是将自家的帖子一递,两眼放光,就盼得白行水接下届时前来赴宴。

白行水是商贾出生,平日里磨盘两圆,还未开罪过谁,今日反倒是肃着张脸,一字一句地将话挡了回去。那些人没落着好,便是如此,也还是腆着脸呆了好一会儿。他们走后,白念才从屏风后边儿出来。

白行水倦倦地坐在木椅上,阖眼支着脑袋,眼下乌青一片,瞧着没甚么多大的精神气儿。白念沏了盏茶,热水注入青碧色的茶盏,传来闷闷的潺声。白行水缓缓睁了眼,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热茶,抿了一口,又静默下来。方才的话,白念必然是听了个清楚,他也无需兜绕圈子,多嘴去问,只是担忧白念的心绪,想同她聊一聊,却又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待白念视如己出,也不敢再同旁人结亲生子,生怕匀去对白念的关切。谁料想圣上的旨意下来了,如此一来,她势必要回到宁家,圣上顾念宁家功勋兴许会对她多加照拂,可宁家已然没甚么人了,她一姑娘家,又过了及笄,往后的大把事谁来替她周全。

白念瞧出他的为难,率先开口道:“我知道阿爹还在为我的事忧心,我也想明白了,血缘关系是如何都消磨不去的,宁家于我有生育之恩,倘或我当真不认,实在令故人寒心。”

听了这话,白行水往椅背上靠了靠,猜想白念要回宁家,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魂似的,恍恍惚惚,却也只能点头,连连‘诶’着应了几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白念顿了顿,见茶水见底,复又添了一回:“可是阿爹养我这么些年,是实打实地再生之恩,若要我昧良心抛下白家,这也是万万不能的事。”

白行水眼皮微抬,定了会神才听清白念话里头的意思,满是沟壑的脸上登时挂满了清泪。二人相视一笑,心里头高悬的大石落地,皆是松了口气儿。

心里既是这么个想法,圣上那处总不好强人所难,赏赐依旧,住处也依旧,只需挑个适当的时机,归入宁家户籍,再在祠堂跪拜上香,往后依然可住在白家,唤白行水一声阿爹。

他早该清楚白念这孩子的心性,依照她的性子,金银珠玉也好、功勋名号也好,哪个都不能教她忘恩负义地离白家而去。他收养白念整整十二年岁,从来都是将她当做嫡亲的姑娘,甚么姓氏户籍不过是一张冷冰冰的纸罢了,他不在意这些。

事情想开,白念面上愁容渐散,左右算是多了疼爱她的人,纵使这俩人离世多年,一听旁人提及旧事,就恍如疼爱她的人音容犹在,心里有些苦涩,可是回回听时,又觉得满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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