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了祁荀这么些年, 太了解他的脾性了。祁荀虽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可大多时候还是肃着一张脸, 教人不敢出半点差池。
因他们知晓,这位祁小侯爷手段凌厉, 稍有不慎,便会落个凄惨下场。
像方才那般和颜悦色的, 当真是罕见。也不怪他们一座皆惊,目瞪口呆。
有一年纪稍轻的将士率先回身, 他踮脚朝军帐处望去:“快看,小侯爷也跟进去了。”
将士们围簇在一起,心里打着主意,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营帐内,白念坐在床檐处,双腿晃悠着, 很是清闲, 反观祁荀又是替她拭汗,又是帮他理鬓发, 一刻也没停下来过。
“你身子还没好完全,一会儿先将药喝了,然后我再着人烧些热水, 放些艾叶桂枝进去,泡泡脚驱驱寒。”
说起喝药,白念就想起那浓稠腥苦的药汁,她蹙着眉头, 显然不太愿意喝。
祁荀猜透她打得甚么主意,还未等她开口,便制止道:“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白念泄了气,知道自己躲不过,便商谈着和祁荀谈起了条件。
“那我想吃些甜食。甚么都好,哪怕是颗蜜枣。”
这要求不算过分,可营帐内,除了茶水外,并未有甜食。膳厨兴许有,祁荀认命似的起身,挑帘帮她去拿。
一挑开帘子,便瞧见三五个将士眼神躲闪地退至一侧,祁荀横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甚么。
直至他离开,将士们才松了口气。
有一将士心有余悸地问道:“方才你可听见了甚么?”
资历稍老些的,已然抹了一把汗。他跟着祁荀这么久,还未见过哪家姑娘敢直呼小侯爷名字的。
直呼名字也就罢了,竟还将小侯爷当做自己的侍从,一会儿替她端茶送水,一会儿又支使他去膳厨取蜜枣。
他贴耳在营帐上,听见这些支使,不由地提上一口气,虽说小侯爷不像世家子弟那样目中无人,可他到底身份勋贵,又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这位姑娘也是胆大,才来军营两日,便敢同小侯爷这般说话,难不成她还有甚么旁的来历?”
“我在绥阳也有亲眷,从未听他们提及京中还有个白家,更未听过祁家同哪个白姓人家走得近。”
“这倒是怪了,如若不是世家大族,这姑娘何来的底气?”
正说着,便瞧见祁小侯爷端着蜜枣走了过来。
他们立时住嘴,佯装正巧路过。
待他复又入了营帐,将士们才一股脑地涌了上去。
“如何了?可听见甚么?”
围在前边的将士摇了摇脑袋。
有胆大的将士稍稍掀开军帐一角,直至他瞧清里边的画面,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怔愣在原地。
营内,小侯爷卷着衣袖,单跪在地,他捧着白念烫红的玉足,轻轻吹着气,给了她些蜜枣,又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会。
“是我手糙,试不好水温,将你烫着了。流音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营内皆是男子,也没个细腻的心思,我今日已着阿玥那丫头去将郡守府的屋子收拾出来,待我处理完军务,便带你过去。”
他边说,也不忘替白念揉着烫红的脚背。
白念含着蜜枣,右颊鼓鼓的,她生来肤质白腻,只是短短地沾着烫水,双足处立马红了一片。
确实有些疼,可这疼只是短暂一瞬,含了蜜枣后,便被枣味的甜意勾去,已然没有甚么痛感。
饶是如此,她仍是指着手边的一碟子蜜枣,可怜兮兮地望向祁荀:“还有些疼。”
祁荀也知她在耍赖,给她蜜枣原是缓解药汁的苦味,可她风寒也未好彻底,喉间仍会涩疼,多吃甜食,明晨醒时,喉间只会愈发难受,可对上白念那双水洗似的眸子,他到底是没了原则。
“最后一颗。”
白念点了点,立马伸手去拿,塞入嘴里后,眉眼弯成月牙儿,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指腹。
祁荀无奈地笑了声,又用自己的手去试水温,觉着差不多了,便先让她动个不停的趾头去沾热水:“念念,还烫吗?”
白念摇了摇头,他这才放心地起身,坐在她的身侧。
起身时,他又随手捻了一颗,手腕送力,帐外便传来一声哀嚎。
白念明白这是何意,小脸微红,心想着这军营属实不太方便。
*
祁玥回了郡守府后,便着人收拾屋子。郡守府不比侯府富阔,屋子也不算太大,简单拾掇一番,便可以住人。
她虽猜着这两间屋子的用处,真当她瞧见祁荀和白念并肩走进时,仍是不可避免地讶异了许久。
郡守府原是祁荀在应郓的住处,可他军务繁忙,抑或是时常外出,索性就住在营内的军帐中,这府邸便空了好些年岁。
眼下祁荀带着白念,身后又跟着陈崇,陈崇手里提满了行囊,瞧着阵仗,二人应是要在此处住下。
祁玥有些开心,亦有些不开心。开心的是府里有了白念,她好歹有了说话闲聊的伴儿,不至于孤零零的一人,无事可做。
不开心的是祁荀也一并过来了。
祁荀一来,她的言行难免受到拘束,以往外出缠着苏明远,尚且能瞒上一瞒,现如今祁荀住在府内,她一外出,免不了同他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