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暴怒
天丛云和八荒划过虚空，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宛若长鸣，在盛大的战场上奏响悲伤的挽歌。
在双剑要落下之时，惑心王居然抬手取出了一个杯子，他躯体颤抖，眼中带着愤怒，“滚回去！”
天丛云和八荒与惑心王错身而过，冲入敌军大阵中，斩杀着被诡异操控的生灵。
惑心王在最后一瞬似乎恢复了清醒，居然制住了攻击的态势，他手颤抖着伸向前，笑的难看，“冥主，没想到最后的凶手是我。”
苏临读懂了惑心王的意思，迈步上前，取出一坛酒，给惑心王道上，什么都没说。
“我是冥界现存最老的冥王了，这辈子窝囊过也风光过，老来得子欢喜过，也悲伤过……”
惑心王看着杯中的酒感慨的说道，“曾经我是看不上您的，一个年轻的人类，又凭什么领导冥界呢，可您向冥界证明了，你是一个称职的冥主，也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谢谢你之前没有告诉我真相。”
惑心王颤抖着举杯，额头上冒着汗，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看向苏临，“剩下的时间不够我去挽回自己铸成的大错了，但还够我跟朋友喝完这杯酒。”
苏临笑了笑，拎着酒坛跟惑心王碰了一下，随后双方仰头，一饮而尽。
惑心王转身了，他冲向了天神与阴物的大军，迷魂幡如同一面旗帜般缠绕在他身上，而他的生命在怒放。
苏临看着自爆的惑心王，手中松开，酒坛坠落向大地，“别了，我的朋友。”
墨绿色的光晕在大军中炸开，冲击波像是梦在水墨中散开，并无物理上剧烈的冲击，但被光晕沾染的生命都僵住了。
紧随其后的，是海啸般的太阳真火，并着八荒与天丛云穿梭。
在苏临占据属性优势的时候，面对大军只会是一场屠杀，指望他的魂能被耗尽根本不现实。
“天帝威武！”
“冥主无敌！”
苏临进入战场，大杀四方，激励了两界军队的士气。
事实证明，这些阴物和天神的反叛根本成不了气候，只有最初的突袭杀伤了不少神仙和鬼物。
等到神仙和魂体强者们组织在一起，被苏临带领着冲杀的时候，这些敌人根本不足为惧。
因为算起总数量，他们的数量根本没法跟这个世界的原有土著相比，土著们的平均实力较低，但高端实力并不差，何况还有苏临这个此界目前现身的最强者坐镇。
只论属性，也只有念慈星君和惑心王能够追赶他，其他仙尊和冥王都和他差着一个档次。
啪——
战局稳定后，苏临又打了个响指，来到了二维空间，在这里有一位对手久等多时。
“星君好大的局，以天地人三界为棋盘，要求的也只能是三界本身了吧？”
苏临看着那名手持昊天镜的老者，念慈星君依旧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只可惜我们选错了人，你比我们想象中要麻烦。”
念慈星君开口道，他原本睿智如繁星的眼眸染上了一丝灰色的雾气，神态和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就是说的话让苏临感到陌生。
与那些被操控的低端阴物和天神不同，操控念慈星君的似乎不是简单的遗传物质，而是有意识的生灵。
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或许念慈星君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他从来都是站在入侵者那边的，还属于领导地位。
“不，伱们其实没得选，能融合冥土之息的只有我。”
苏临不紧不慢的说道，外面的战斗并不需要他担心，在有慈航仙尊、清源仙尊、灵魅王三名至强者带领的情况下，打一群残留的杂兵，若是都打不赢，他感觉天庭和冥府还是别混了。
他在二维世界内漫步，“你们的计划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出错了。”
“你似乎对我们很了解，说说看，你对我们的计划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念慈星君也没有动手，他知道，失去了偷袭的先手，想击杀能够灵活运用空间力量的苏临根本不现实。
以他的修为当然能够穿梭空间，二维空间困不住他，但他折返回去也还是会被苏临再次流放，他无法抵御那一瞬的‘控制’，只是能够折返而已。
在强者的交手中，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决定胜负，同样的，这微小的时间差足够苏临躲避攻击或打出新的变招了。
“星君误会了，我并不知道你们从何处来又是什么东西，但你们的目的很好猜，千年前的天地大战就是你们引发的，我一直在想，引发这种战争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苏临笑的很冷，“从细节去想，那场大战有太多的矛盾之处，这么去想一辈子也揣摩不出你们的目的，后来我就换了一种思路，看事情的结果，天地之战带给这个世界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呢？”
“天帝与冥主都战死了。”
念慈星君微笑着答道。
苏临摇了摇头，“星君，都到这个时候了没必要跟我说这些，世界最大的变化是原初的生灵少了，一场大战就死了超过五成的灵魂，即便他们还能再现，也是千百万年以后了，在这个空档期，世界的运转会出现问题。”
“只用了六年，就在西王母庙内参透了世界的本质吗？”
念慈星君似乎有些意外。
“灵魂在三界穿梭，又是三界的纽带，它们的轮回转生涉及到这个世界的基础架构，灵魂窗锁在三界，就像是分子在物体内运动，处于‘热’的状态，而大战让半数以上的分子停止了运动，也就让世界进入了‘冷’的状态。”
苏临说道，这个世界在修行术语上也曾有过对分子的描述记录，他相信念慈星君明白他的比喻，而这也不是给念慈星君解释的。
“你们希望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让其出现漏洞，这样你们才能得到外界新的援军，在我看来这是比较低端的跨界思路，强者都是直接来。”
苏临继续道，“可惜你们的计划也没有完全成功，而且从结果来说，可以说是失败了。”
念慈星君的眉毛抽搐了下，“你怎么知道？”
“这不废话吗？如果你们成功了，根本就没我事了，三界应该早就是阴物和天神的地盘了，亦或者说是你们祖先的地盘。”
苏临嘲讽的笑道，“按照你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想让这个世界的生灵死九成以上，才能达到平衡破坏的效果，否则灵魂是不会彻底磨灭的，只是临时处于静态，世界会自我修复，你们的计划被识破了，所以天帝和冥主才会死。”
“精彩的猜想，可这不算是推理，对吗。”
念慈星君似乎并不着急，他们的确低估的天帝的实力和联军的反应速度，但只要三界共主的印记凝结成功，他们抢到就可以了。
明面上他的确是最强的‘反叛者’，但实际上他们为了争夺印记，早就备好了真正的杀手锏。
他们在这里聊天，外面的阴物和天神大军在灭亡，看似对苏临有利，但念慈星君认为自己才是占据有利地位的一方。
“我没说这是推理，因为没有证据，只是根据蛛丝马迹进行猜测罢了，而你的反应会印证我的猜测。”
苏临笑着说道，“惑心王和灵魅王认为天帝和冥主是受到了偷袭才死的，当年的战场和痕迹我也去调查了，确实有点不协调的地方，那些线索被惑心王和灵魅王认为是现场存在偷袭者的证据。”
“所以你现在知道是谁偷袭杀了天帝和冥主了吗？你该不会想说那人是我吧？”
念慈星君手持昊天镜，可以观测到三界的情况，距离三界印记成型还有六个时辰，但跟苏临聊六个时辰貌似有点难。
“你？你还不配。”
苏临面带微笑的说，“现场出现第三者痕迹，加上冥主和天帝那样的人不应会同归于尽，所以人们下意识的都会去想他们是被偷袭了才双双阵亡，可最初发现所谓线索的人是谁呢？”
他摊了摊手，“是惑心王，他的证词已经无效了，那些不协调明显是第三者留下的痕迹，在我看来更像是大战结束后才添上去的，这就相当于破坏了犯罪现场，明明没有所谓的凶手，又为什么要伪造出有‘凶手’存在呢？”
苏临看着念慈星君的脸，“我只能认为，有人希望掩盖一些事实，那是比有人偷袭导致天帝和冥主死亡的可怕真相，也就是……天帝和冥主真的是正常打到同归于尽的。”
念慈星君面无表情，但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光，“天帝，你在开玩笑吗？这本就是世人皆知的事。”
苏临点了点头，“是的，世人皆知，但世人不会像站在顶点的人去细想，他们根本不了解天帝和冥主的境界，也就不知道这样的存在要打到同归于尽需要怎样的决心。”
他左手上缠绕着一股幽冥的气息，那是来自冥土之息的，右手上缠绕着一股天阳的气息，那是在西王母庙接受过洗礼后的天帝印记气息。
“冥主和天帝都受到一界的加持庇佑，灵力近乎源源不断，以他们的修为生死人肉白骨，在这个世界上甚至自杀都难，打到同归于尽只能是因为决意，起码有一人抱着必死之心跟对方战斗才行。”
苏临解释道，“可冥主和天帝不应有那么大的仇恨，战争的起始点说白了对他们这个境界的人没影响，若是为了下面人的利益打生打死，天帝和冥主也太掉价了，真正让他们死亡的原因是其中有一方得知了真相。”
他把玩着天界和冥界的力量，“或是冥主，或是天帝，我认为是冥主的可能性大一些，总之他知道了这场战争背后的阴谋，他希望停止战争，但那时候天庭和冥府已经杀红眼了。”
“你知道停止一场战争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是领袖阵亡，凡人国度拔旗斩将，所谓擒贼先擒王，一旦领袖倒了，下面人的战斗意志自然也会瓦解，就像两个古代国家开战，如果皇帝同时驾崩了，那战事也会暂歇。”
苏临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因为战争就是为了权力，旧王已死新王当立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打对外的战争呢，全都回家窝里斗去了。”
啪啪啪——
念慈星君居然鼓起了掌，明明这不是天庭的礼仪，“精彩，当年的确是冥主察觉了真相，想要停止这场战争，天帝并不相信冥主的话，因为冥主没有证据。”
他左手持昊天镜，右手持拂尘，拂尘微微摇摆，“加上众多天神推波助澜，最后那一战还是爆发了，冥主拼命击杀了天帝，但这其中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点？”
苏临就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样，好奇的问道。
“偷袭者确实存在，没有我的袭杀，冥主是杀不掉天帝的，但事情也着实超出了我的意料，天帝明明已经重伤了，却还拉着冥主同归于尽了。”
念慈星君笑着叙述，“天帝看到我偷袭他的一瞬，那个表情我真是至今难忘啊，他看看我又看看冥主，似乎认为一切都是冥主的阴谋，加上冥主当时也是拼命的想了结这场战争，双方没有多言，就碰撞在了一起。”
“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苏临淡淡道。
“是的，我之所以偷袭天帝，是希望冥主能够获胜，这样他就能成为三界共主，我作为‘从龙之臣’不敢说被信任，但即便是为了千金买马骨冥主也不可能对我怎么样，到时候我们静待三界印记出现即可。”
念慈星君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狰狞，“可冥主那个老东西，明明还有救，却自裁了。”
他神情癫狂，“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吗？他太聪明了，果决的一点机会没给我们留，他破坏了我们的第一计划，连第二计划的根都给我们断了！”
苏临点了点头，“作为布局者，我能体会到你的愤怒，同时也钦佩冥主的魄力。”
这些诡异入侵者的第一计划很简单，就是通过战争破坏三界的灵魂平衡，好动摇纽带链接的根基，最终洞开缺口，让入侵者的大军抵达。
但这个计划被冥主打断了，说白了冥主就算劝不动天帝，只要他采取龟缩战术，诡异入侵者们的目的照样很难达成。
促成冥主天帝决斗的不仅是冥主的决意，还有诡异生灵们的推动，因为他们意识到这么下去战争打不完了，干脆要走planb，也就是三界共主计划。
可冥主在击败天帝后，虚弱的状态下没有选择接受救援，反而自裁了。
在这个世界原本的常理中，上一代冥主就是最后的烛阴血脉继承者，他一阵亡，冥府就可能永远不会有新的冥主了，那么三界共主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不过我们找到了你，当真是奇迹的瑰宝啊。”
念慈星君端详着苏临的脸，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找到你时我真是欣喜若狂，本以为我们要一辈子困死在这个世界里了。”
“照这么说，我要是没有来世上走这么一遭，天地间的灾难也不会有了，那些阴物、天神或许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他们自认是这里的一员。”
苏临感慨着说道，目光看向念慈星君，“可因为你们的私欲，他们便成了战斗的工具！”
“不过是繁殖出来的一些肉块儿罢了，没了有什么好可惜的，自认为和这个世界的生灵是一样的，本就是一种堕落。”
念慈星君说道，“现在你都清楚了，要杀我的话，也只有这时候了。”
“繁殖出的肉块儿？”
苏临歪了歪脑袋，笑的莫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惑心王最后能回转，而你却乐在其中了。”
“惑心王是因为懦弱，才被这个世界腐蚀了，他丢弃了自己作为高贵战士的荣耀，在这个世界入戏太深了。”
念慈星君嘲讽的说道，似乎对惑心王十分不屑，但听他的语气，好像他和惑心王一样，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他分裂了人格，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才会做出如此荒诞的事，若不是他最后的犹豫，我们俩联手合击，是有机会击杀你的。”
念慈星君冷笑，他和惑心王的确有一种合击术，当时惑心王慢了一拍他就感觉不对了，意识到对方的人格并未切换完整。
按照常理，惑心王的‘诡异’人格应该是有绝对掌控权的才对，甚至那个人格出来做过的事惑心王都不可能知道，但那一瞬惑心王居然在抵抗。
“高贵战士的荣耀？”
苏临嗤笑道，“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也许是有过这样的东西吧，可这样东西终究是败了，所以他才会醒过来。”
“他败给了什么？”
念慈星君愣了下，仔细想来，确实奇怪，惑心王的状态这些年来一直很稳定，好像是从五百多年前开始才变得奇怪的。
“我说了你不懂，因为你不喜欢女人。”
苏临淡淡道，“所以你不会跟爱人生下孩子，也就不明白做父亲是什么感觉，战胜你们所谓荣耀的只是平凡的父爱罢了。”
惑心王子死的太可笑也太冤枉了，只因为他可能会是冥府大比中自己的拦路人，惑心王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而他本人还浑然不觉。
所以他最后才会自爆，因为他的仇人就是他自己，或者说是他体内的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