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如果现实世界是和平的，不知有多少异人愿意放弃他们的超能力变成一个凡人，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再也不用在副本内担惊受怕。”
苏临有些沉默，师父说的不错，就算是自己，每次副本也都有惊险时刻。
他天性使然，可能比较适合混山海游戏，陆知雪那样的人也一样，可以在战斗中获得快感，可大多数异人最初都是正常人，他们并不想活在生死之间。
湿婆游戏中的异人大多数精神不正常，但他们最初都是正常人，只是在游戏中疯了而已。
所以有一句流传在异人间的话很出名，那就是‘当你看见一个高阶异人很正常，一定要离他远点。’
在山海游戏中看上去疯癫的人不可怕，因为他们曾经是正常人，经历了诸多打击和刺激后才变成了这样，精神显得不正常。
但那些精神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往往最开始……就不正常。
这类人才是最危险的，比如苏临，再比如平时的陆知雪。
“所以真的有办法让异人脱离游戏？”
苏临请教道，其实他觉得山海游戏和其他游戏，或许并不需要那么多异人，只需要精英就足够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进入副本厮杀。
“有。”
李君老爷子点了点头，“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抽了口烟，缓慢的吐出烟雾，烟如云彩一般升腾，就真的在天空变成了一朵云。
“要脱离山海游戏很简单，只要通关就好了。”
李君平静的道，话语如洪钟般在苏临耳畔敲响。
通关！？
原来这个游戏是可以通关的吗？
苏临一直把山海游戏当成了一个‘网游’，而在网游中通常来说是不存在通关这个概念的，通关指的是单机游戏主线完成，就算是通关。
他起初第一次进入山海游戏时，还猜测过会不会是什么脑接口实验，进行的超大型mmo网游呢，只是在进行自我测试后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通关条件……是什么？”
苏临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声音有些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前面做的李老爷子是真正的高人，是通关了山海游戏的至强者。
也怪不得对方抬手就能定住世界，时间都要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等一等。
“这对你来说还太早，山海游戏内现在连60级以上的异人都还没有，又何谈通关？”
在苏临看不到的角度中，李老爷子的目光有些惆怅，“你知道这些游戏为何要这样命名吗？”
苏临不知道李老爷子为何要转移话题，但这个新话题他同样感兴趣，同时他也记下了一些信息，比如师父说没有60级以上的异人，那他是不是能理解为，已经有50级以上的异人了？
照这么分析，校长和教主应该还没死，仔细想想，他们也是异人自然也是要进入副本的。
在自己认识校长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进阶的门槛儿上了，只是校长说那很难。
后来山海游戏升级，会不会也加速了校长的晋升？
他心思回转，又开始专注回答李老爷子的问题，“是因为地区神话体系？”
目前蓝星上共有六大游戏，华夏的山海游戏、叶尼塞帝国的世界树游戏、咖喱国的湿婆游戏、欧美那边有圣光游戏和奥林匹斯游戏、非洲那边有哈托尔游戏。
“这么说也不错，但你知道神话是从哪来的吗？”
李君老爷子考教道。
“是上古时期的修行者和妖魔神兽留下的？”
苏临不确定的道，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你心里想的是对的，这些游戏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正是因为有了异人们，才有了神话。”
李君意味深长的看着苏临，“神话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是异人们造就的。”
“山海游戏不是二十多年前出现的，而是一直都在？”
苏临心神震颤，遥想远古时代，人类或兽类进入了山海游戏，获得了超凡的力量，于是便留下了种种传说。
如果按照这个去解读神话，神话中的一些不合理的‘部落冲突’也能理解了，或许他们只是在执行游戏指派的任务，作为异人他们是没得选的。
“游戏一直都在，只是以前它可能不叫山海游戏，甚至不叫游戏，之所以这个时代命名为山海游戏，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玩游戏，这样更容易让大家理解状况。”
李君解释道，“不过各大游戏的确是在二十多年前重开的，中间沉寂过很久，你认知中的古人将其称之为末法时代。”
苏临内心惊讶，“所以如今的灵气复苏和山海游戏有关？因为游戏们回归了，所以现实也在复苏？”
李君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游戏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沉寂了，需要异人们重新为其收集能量，有了力量它就能升级，进而反哺现实世界。”
苏临听了若有所思，异人打副本山海游戏会有好处这点他早就猜到了，但他本以为山海游戏不断升级是为了应对现实世界的危机，可现在看来，正是因为山海游戏的升级，现实世界才有危机。
难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变相的毁灭世界吗？
“你想多了，游戏们没有毁灭世界的意思，相反，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拯救世界，只是你眼中的灾难，在游戏眼中不算是真正的灾难罢了。”
李君平静的叙述道，他总能看透苏临的内心。
“那……真正的灾难是什么？”
苏临语气发颤，那些神话巨兽都不算灾难的话，到底什么才算灾难？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是老人该操心的事，年轻人玩自己的游戏去。”
李君笑的有几分欠揍，仙风道骨的气质消散了。
苏临有些无语，但也猜到了对方多半不会告诉自己，就像校长和教主貌似知道了一些事，但不愿意告诉他和陆知雪。
“那些异兽妖魔是从哪来的？从不能是从地缝里蹦出来的吧？”
苏临换了一个问题。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
李君慢悠悠的抽了一口烟，吐出缥缈的雾，“它们也是曾经某个版本游戏中的‘异人’，只不过属于违规者，随着时光埋葬在了游戏的垃圾堆里。”
苏临有些惊讶，他也是个程序员，如果山海游戏真的比作为一个游戏的话，那么被埋葬的异人，就像是系统数据的冗余。
山海游戏系统升级更新，自然是会排出垃圾，也就是清理‘冗余’数据的，所以说那些神话巨兽和异兽妖魔的真面目，居然是被山海游戏‘吐’出来的垃圾！？
也怪不得每次山海游戏升级，现实世界都会大异变，出现大量的神话异兽妖魔。
“不对啊，违规这种事我是知道的，也被警告过一次，那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被山海游戏定义为违规者？我感觉一般异人也没那个勇气跟山海游戏对着干吧，违规者应该是少数，可上次灾难时出现的异兽群太多了。”
苏临疑惑道，“而且我也没看到人类，为什么都是些妖魔和兽类呢，异人不应该是人吗？”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点，说是被山海游戏曾经屏蔽扔到‘垃圾堆’里的违规者他倒是信，可那些妖魔中他没见过人类，人形的都很少，着实是没法跟异人联系到一起。
“这是游戏规则的问题，谁告诉你游戏就是为人类设立的了？”
李君淡淡道，“你这个想法太过傲慢，人类只是后起之秀，在有游戏的时候还没有人类呢，曾经某个版本中的山海游戏吸收的都是非人类生物，他们成长进化变异，也就成了神话中记载的异兽妖魔。”
苏临豁然开朗，的确是他傲慢了，认为人类才是主宰，甚至觉得山海游戏就是人类‘开发’的。
可游戏的目标是拯救世界，并不是拯救人类，兽能做到那便由兽统治新世界，人能做到便由人类统治新世界，对于山海游戏来说是无所谓的。
“听师父的意思，山海游戏曾经还有过很多版本？不时代有不同版本，而每个版本的主题又都不同？”
苏临请教道。
李君吐出一口烟雾，“没错，你应该知道神话史也是一直在更迭的，现代文化记载中，最古老的神话体系是山海神话体系，但之后又出过很多，比如盘古开天神话体系之类的。”
苏临闻言思索，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师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神话史的变迁根本就不是历史文化变迁带来的结果，而是真的存在神话的更迭。
假设山海经记载的时代是一个游戏版本，这个版本‘停服’后，自然就被埋葬了，下一个游戏版本就变成洪荒神话版本，里面的‘异人’在现实世界演绎了新的神话。
原来各种神话根本不冲突，他们都是存在过的，神话学家认为各神话存在借鉴，但其实那不是借鉴，只是后起之秀在新版本的游戏中有一些走了老路。
“师父是否知道，山海游戏到如今这个版本，经历过几次重启了？”
苏临好奇的问道。
李君摇了摇头，“没人知道游戏到底重启过几次，可追溯的最古老的一次‘开服’，便是山海经记载的时代，从那次算起，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看向苏临，“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违规者会有那么多，这是你的误解，游戏毕竟不是真的程序，即便停服了，那些被扔到垃圾堆里的违规者也还是能够活动乃至繁衍，你看到的异兽大军就是繁衍而来的结果。”
苏临总觉得师父在转移话题，虽然是把话题拉回了之前的讨论，但对方回避了更重要的事。
苏临思索道：“山海游戏为何不直接处死那些违规者呢？我如果要清理垃圾，用的是删除选项，而不会把垃圾倒到u盘里。”
“为师说了，游戏不是真正的程序系统，即便是你们真正开发的游戏里，刚上线的时候漏洞也少不了，更何况山海游戏这样复杂的东西，它根据初始规章运行，裁定处分异人，有些违规者很会钻漏洞，山海游戏并不能直接抹杀他们。”
李君解释道，“而有些违规方式传播出去后，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违规者，山海游戏无法处理，最终违规者们吸干了山海游戏，导致了一个游戏版本的寂灭，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外挂太多最后把游戏搞停服了。”
苏临哑然失笑，没想到李老爷子还挺有幽默感，不是不懂年轻人的玩意。
“所以山海经时期的版本，是因为违规者太多，最终垮掉了？”
苏临请教道。
李君点了点头，“没错，根据为师和其他几位的推论，大体是这么个回事，那时候的山海游戏强制停服，为了避免违规者霍乱现实世界，将它们都锁在了游戏和现实的夹缝中，就是所谓的垃圾堆。”
“所以我们杀的异兽妖魔，其实是异人前辈？”
苏临感觉事情还真奇妙。
“那些孽畜当然不甘心被囚禁，在仅有的夹缝世界内繁衍，以子孙后代为食量，又催生更多的生灵，如果山海游戏是一台主机的话，这就像是病毒扩散，在消耗山海游戏的算力，它们想逼山海游戏排放垃圾，将它们丢出去。”
李君说起这个神情冷厉，“可山海游戏又怎会如它们的愿，就算要排放，也只排放了基础的垃圾，那些核心的违规者根本出不来。”
“但换句话来说，一旦山海游戏继续排放，出现的家伙，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是吧？”
苏临接话道。
“是这样没错，它们是旧时代的‘异人’，或者说是‘异兽’比较准确，对于他们而言，我们是时光的窃贼，抢夺了它们的位置，它们被囚禁了无穷的时光，当然会愤恨，要将现实的一切生物赶尽杀绝，他们不是恨人类，是恨这个时代的所有生灵。”
李君叙述道，“所以那些被排出来的异兽妖魔，你在遭遇时不用手下留情，本就是邪恶的后代，带着恶意来到这个世界，乖徒儿也以恶意迎击即可。”
“师父放心，我烧烤贼6。”
苏临笑嘻嘻的道，来到李君老爷子身后给他捏肩捶背，“师父，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徒儿，您老是哪一批的异人呢？”
李君面对苏临的按摩似乎十分享受，精神上的陶醉要超过肉体上的舒适，他眯着眼道：“为师和你师伯是上一批的，通关后留到了这一世，看你小子顺眼就教你两手。”
李老爷子言简意赅，但说的太轻松了，苏临也不敢肯定话语中的真假。
“徒儿当真是三生有幸啊，没想到一家小小的精神病院，竟然能得遇恩师和师伯两位高人。”
苏临笑着说道。
“你这孽徒，揶揄为师，当为师不看电影不上网的吗？”
李君气的吹胡子瞪眼，他的确有传过这徒儿阴阳之道，但没想到对方用在这种地方。
“主要您二老在那个地方跟徒儿相遇，徒儿要是轻易就信了，那可不就真成精神病了吗？”
苏临摊了摊手，满脸无奈的道。
“那倒也是，这是你师伯的馊主意，为师是不情愿的。”
李君端着神情说道，“说回正题，那追杀你的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这次为师可护你，但没有下次了。”
苏临也端正了神情，严肃了起来，“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我没招惹人啊。”
李君表情怪异，心说就你小子的性格有多能招惹人你还不知道？不过这次的确不是徒儿在现实中犯贱惹的祸。
“这件事为师不能直接告诉你，但想来以你的聪慧要不了多久就会猜透，以后注意每天给自己算卦即可，为师传你的可是正宗的卦术。”
李君说着，抬手挥了挥衣袖，天空中定着的灰色东西化为了粉末消失不见。
“师父神威，徒儿必定谨遵教诲，早日成为强者，不再让师父为徒儿担心。”
苏临恭维道。
“少来这套，为师什么时候担心过你了？照为师本意，就不该让你进入山海游戏，方才可脱离……”
李君说到一半顿住了，清了清嗓子，“总之，你日后自己小心，多半是见不到为师了。”
苏临心中一动，“师父，您这是要走？”
他没问对方这么强，之前为什么不出手救灾，通关山海游戏的异人也未必就没有限制了，或者这般强者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要做。
“为师不曾来。”
李君摇了摇头，看了眼苏临，眼中带着些欣慰，“这次系统升级后，山海游戏就算是完备了，副本经验会暴涨，属性奖励也会更合理，好好努力活着，或许降临我们师徒还有再见之日。”
苏临苦着脸道：“怎么感觉我打了工，后来者在乘凉呢。”
如果升级更容易，且升级奖励的属性更多，那他一路走来岂不是还亏了属性点？
“你这孽徒，怎么如此不开窍，以你的身份权限，日后自然是好处多多，难道你盼着大家跟你一起穷？”
李君站起身来，抬手打了下苏临的脑袋。
“道理徒儿都懂，只是师父您能不走吗？”
苏临挽留道，心中不舍，一方面是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对方呢。
另一方面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一别，恐怕真的是永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