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我自真实唯一
宇宙边荒，寂静的古星上。
苏临看着消散的灵圣大帝，悠悠长叹。
岁月无情，求道慢慢路，又有一名故人离去了。
仔细想想，现实世界应当也已经过去了数年时间，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变故。
应灵圣大帝的要求，他把对方葬在了可以看到炫目光芒的地方。
这一战并没有什么意外，轮回帝者阵营也不曾突袭，这印证了苏临的部分猜想。
如果是在熬时间，那他们这边的当世大帝随着时间老死，那对方也是一样的。
在已经无法使用地府轮回的情况下，对方采取这种策略，只能说明他们有着可以不死的办法。
那当然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长生，否则轮回帝者们就不需要地府轮回那样的次等手段了，或者说大多数轮回帝者追求的本就是在世长生，达成目的后自然就不会有后面的矛盾。
所以苏临猜测，轮回帝者们应该使用了某种自我封印法，就像是天帝封印自己的实验室一样，将自我镇封沉睡，借此熬过漫长的时间。
在沉睡期间，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当然不能算是长生的活着，只是对方跟自己打持久战的一种方式。
只是苏临不清楚，作为持有另一半命运之眼的道玄，他是否也用了这种方式，还是说，他已经实现长生了？
苏临认为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按照之前的博弈结果，他认为这名对手谨慎果决，同时有着极高的智慧，所以放任自己随时间变强而他选择自我封印的可能性不高。
稳定削弱自己这边战力的方式自然是一批轮回帝者自封，最强的人能在世间活着继续变强，长此下去，定然是苏临这边比较吃亏。
不管是苏临先老去战力不比当年，还是苏临的弟子们一个个老死，这都可以让轮回帝者一方取得绝对的优势。
可苏临不会坐视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截止到现在，他的弟子们也都五万岁了，以称号大帝级的寿元去判断，他们最多还能活个三四万年，属于生命历程已经走过了一半。
不是苏临小看自己的弟子，但他认为同样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天骄，罗剑心几人是很难说打破这个世界的上限的。
前面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天才，也没见哪个能打破寿命的桎梏，成为永生的无上高手，天帝不曾做到，曾经的道玄也没有做到。
至于现在，道玄的实力恐怕已经比当年的天帝还要强了，是否已经长生很难说。
但苏临要让自己的弟子留在世界内继续修行，再过三万年对方不仅不再是自己的臂膀战力，还可能会成为累赘，被轮回帝者阵营突袭影响自己的布置。
他自己的寿命是要比三名弟子长很多的，所以不能出现说罗剑心三人老的动不了了，自己还要守在他们身边照顾的情况，那是最糟糕的局面。
如果他是道玄，一定不会选在他三名徒弟死后再进攻，而是会选择三人老的没战力的时候进攻，那样他还要分心照顾。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苏临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师父要赶我们走！？”
叶音凝吃惊的道，脸上还带着些许惶恐，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这些年来她已经收敛了少女时代的任性，很少出门了，也没有闯过祸，师父怎么要赶走她呢？
不仅是她，连两位师兄也被叫过来了。
“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你们要上路修行了。”
苏临看着三名弟子，眼中也带着不舍，在这个世界中他没有亲人，漫长的时光中，只有这三名弟子是他最亲近的晚辈，也是他的底气。
如果可以，他确实不想跟弟子们分别，可现在是需要思变的时候了，若继续走这个世界的老路，罗剑心几人很难突破上限。
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敌人拿捏自己的软肋。
“师父想要我们去哪？弟子若是离开了，地府该怎么办？”
楚夜寒面带困惑，不知为何师父忽然做出这么个决定。
罗剑心倒是比较平静，他这些年长久的修道，感觉没有了年轻时的激情，听师父说要派他们去‘外面’，反而激起了他的兴趣。
“为师会坐镇地府，自然不会有宵小进犯。”
苏临解释道，“况且为师不死，即便他们攻下地府也无用，无人敢用符篆转生。”
楚夜寒听了若有所思，马上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当年需要镇守地府，是因为他们这边的基础战力没有成长起来，而且天道大陆并不受他们掌控。
可这么多年过去后，玄天宗已经成为了大陆上的最强宗门，中州传统的五大仙宗没落，实际上已经以玄天宗为尊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敌人通过符篆转生，以师父的权能和实力，也不是什么超出掌控的事，反而是好事。
毕竟刚转生时，是轮回帝者最弱的时候，正好让熟悉大陆情况的师父直接将其击杀。
轮回帝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就算把地府开放给他们，他们也不敢用符篆转生了。
“可是，师父是要派我们去哪呢？如今大陆上，我们已经没有对手了，海外也是一样。”
叶音凝问道。
苏临手指了指天，“界外。”
“界外！？”
罗剑心和叶音凝都吃惊的道。
“师父您已经掌握穿行世界的方法了？”
楚夜寒则是好奇的问道。
苏临点头道：“比起映照诸天去观察收束，不如亲身上路，效率要更加高，而和不同的他我进行直接接触，或许也能让你们对道的理解更加深刻。”
“的确……若是能游走诸天，亲眼见证他我的经历，真的是极好的修行之法，而且不同的天地环境也不一样，或许会碰到可以长生的环境。”
楚夜寒思索道，“可如此好的修行之法，为何师父您不先去呢，让弟子留守在天道大陆就好了。”
苏临面对弟子们疑惑的目光，叹息着摇头，“为师是用不了这个方法的，一者轮回帝者们都在盯着为师的动向，若为师轻离此界，必会引发滔天大祸。”
“二者，在世界之海中穿行，是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必须有着道标接引，伱们才能归来，而为师，便是你们的道标。”
面对苏临的解释，叶音凝说道：“那徒儿留在这里，做师父的道标不行吗？”
苏临明白弟子们的心意，这是极好的变强手段，算是求道的大机缘，他们想让自己想享受到，可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
罗剑心三人对时空之道，世界之海的理解不够，是无法充当接引道标的。
只有自己这个掌握了烛阴之力的异人，体验过多次穿行世界的强者，才可以做到这种事。
而道标是必须的，即便是他若是直接离开这个世界，走远了也会找不到回归的路，因为世界之海太大了。
“你们在这方面造诣不够，且为师说了有两个原因。”
苏临说道，“无需多言，此事为师已经定下了。”
三名弟子有些沉默，可即便是最不情愿的叶音凝，最后也不得不低头领命。
这件事要隐秘的进行，即便苏临如今的实力除了道玄和玄机大帝都不畏惧了，但也还是需要表面上的战力威慑。
所以要让轮回帝者们认为三名弟子仍在天道大陆上，只是被自己用特殊方式封存了。
这一日，中州有消息流传，天帝此番出关后，竟要亲手封印自己的三位爱徒。
这一消息掀起轩然大波，让很多修士不能理解。
但渐渐的，有些人开始明白天帝的用意了，认为这是见大势凋零，五大仙宗前车之鉴，一旦宗门没了称号大帝坐镇，就会快速衰落。
所以这是在做预防，要先把宗门的底蕴封起来，若是以后玄天宗遇到危机，便可以请出世，如此一来，即便很多年玄天宗都无法诞生称号大帝，也可以保持地位。
三月后，许多强者来玄天宗拜别三位当世大帝，最后在少部分人的见证下，苏临动手将三名弟子封印，镇入了玄天宗地下的秘密空间内。
实际上，在简单的表演过后，苏临就在地下动用大法力，打开了世界的壁障，送三位弟子出行。
人各有路，他不可能永远带着弟子们走，而这一刻他们才算是真正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路。
三名弟子并未携伴而行，每人选择了一个方向出发，与作为道标的自己关联，若要返程的话，只要苏临未死，他们就可以摸回来。
苏临这次‘封印’三名弟子后，并未再次闭关，而是行走在天道大陆上，化身为一名凡人，走过了许多国家。
也曾化名为小修士，拜入过一些很小的宗门，体验了底层修士们修行路的种种。
这一走，就又是两万年过去。
这一年，苏临七万多岁了，走到了瑶池，送曾经当世的最后一位称号帝者离开。
“天帝，我老的快要死了，可你还是这么年轻。”
青莲大帝感慨着说道，再不复曾经少女般的容颜，只是个苍老的老妪。
她带着苏临来到瑶池的禁地，那里盛开着一朵圣莲，上面足足有九瓣瓣，若是分开给人使用，就意味着七万两千年的寿命。
七万年过去了，瑶池都未能再诞生一位称号大帝，实属悲哀。
原本瑶池的圣莲就是称号帝者们享用的，第一次使用可延寿八千年，第二次减半，第三次无效。
所以按照她们的传承，圣莲的产出也只是堪堪够用，但现如今上面留有九瓣，是因为瑶池根本没有接班人够资格使用了。
那些年迈的普通帝境修士，就算用了圣莲再活八千年，也不可能突破到称号大帝的境界。
“天帝，你取走这些圣莲吧，我死以后，将再无人可镇守瑶池，而这些东西也会引发内部的霍乱。”
青莲大帝说道，“我只求一件事，若他日瑶池有灭顶之灾，还请天帝照应瑶池一番。”
“东西我可以带走，但你所求之事我不敢保证，因为若那灭顶之灾到来，必然是冲着苏某而来的，倒是恐怕无暇他顾。”
苏临诚实的说道。
“天帝啊天帝……果真一言九鼎，也罢，尽力即可，这些圣莲你带走吧。”
青莲大帝叹息道，她站在山顶，俯视瑶池，曾经鼎盛中州的超级仙宗，如今也要在她死后泯然众人矣了。
从此以后，这里不再是什么超级势力，只是个普通的一线宗门了，或许还会越来越衰败。
因为人才全都被玄天宗吸纳了，这个超级大宗门，有教无类，广纳门徒，虽然没有明着抢徒弟的行为，可天帝之名传遍四海八荒，谁人不慕？
年轻人中，无论男女，都会倾慕强大，玄天宗一门四帝，宗主更是神话中的天帝，他们当然更想加入玄天宗。
而玄天宗的门槛也不高，除了比较看品性外，对种族、资质的要求都不苛刻，入门就会得到教导，可以踏上修行之路。
如此对比下来，她们瑶池这样的传统超级宗门会没落，也就不奇怪了。
中州如今暗地里流传着一种说法，没落的其实不是时代，只是过往的五大仙宗。
玄天宗内除了没有出现新的称号大帝外，帝境修士可是没少诞生，光是帝境长老就超过百人。
“此地风景甚好……”
青莲大帝坐在瑶池山巅，风吹过她的苍苍白发，飘扬而起间，她轻声道：“甚好啊……”
说罢，便在苏临的目视下化道了。
瑶池自今日起，再无称号大帝。
…………
“还请施主收起来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悟明大师拒绝了眼前的圣莲，亲自给苏临倒上茶。
他并非大电音寺出身的人，如今却是这里的最高主持，得亿万人敬仰。
“大师年岁比我还大些，如今已显老态，何不以圣莲再续巅峰？”
苏临劝说道，不仅是看重悟明大师的战力，也是因为对方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个故人了。
“施主且喝茶。”
悟明大师笑着说道，在苏临饮茶时才又开口，“还记得几万年前，我刚成为大电音寺主持时，有人想要给我起称号，毕竟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在世间被叫做称号大帝，佛门弟子也该有个佛号。”
他一边熟练的摆弄着茶具一边说，“就像曾经的通觉古佛、圆空古佛，也包括那兰陀古佛，他们都有自己的称号，被众人唤作古佛，施主知道为什么要有个古字吗？”
“请大师解惑。”
苏临认真请教道。
“因为佛法起源很早，佛教徒相信最初一定是有真正的佛祖的，那自然便是古老时代的佛，大电音寺的称号大帝被称作古佛，是意喻他们和远古时代的佛乃是同样的存在，表示他们的确成佛了，也可以说是得道了。”
悟明大师解释着，话音一转，“可我不认为这就算是成佛了，他们只是强大的佛门修士而已。”
“那怎样才算是成佛了呢？”
苏临问道。
悟明大师自己品了口茶，看着茶杯中竖起的一叶茶尖，“我也不知道啊，所以又怎敢称佛呢？”
“那什么才算是佛呢？”
苏临又问。
“世人有很多说法啊，深奥的解释，浅显的解释都有。”
悟明大师说道，“有的认为佛就是慈悲的代表，有的认为佛是因果的执掌者，有的人r认为光头的厉害和尚就是佛，还有人觉得开悟的人就是佛。”
“那大师以为呢？”
苏临看着悟明大师的双眼。
可悟明大师又是摇头，“我早年便跟施主说过，我其实是个假和尚，师父曾经教我读经书，我也不解其意，世人认为我佛慈悲，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慈悲……”
他顿了下，又道：“有人觉得佛可看破过去现在未来，在因果中参得一切，可我也做不到，那太玄奥了，倒是厉害的光头和尚这一点，我感觉自己还算勉强满足。”
他慢吞吞的喝了口茶，吐出白色的茶雾，“至于开悟，什么才算是开悟呢？说到底，我只是个人，不是什么佛。”
“我曾听通觉古佛说，佛在他心里。”
苏临笑着说道。
悟明大师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佛在哪里或许根本不重要，这么多年来我只明白了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纯粹的佛，也不存在纯粹的人。”
他感慨的说：“佛也有人性，人也有佛性，佛没了人性与按照既定规则运行的法宝有何异？人没了佛性也一样糟糕。”
“大师还是有所悟的。”
苏临赞叹道。
悟明大师摇头，“我什么也没悟到啊，悟明悟明，师父给我起了这个法号，希望我能悟道明性，可到头来，我根本不懂什么是佛，更不懂什么是人。”
“原来人比佛还要复杂啊。”
苏临感慨道。
悟明大师笑了笑，“可不是嘛，不过我弄不懂的东西，施主你未必就也弄不懂。”
他手指了指放在两人中央的那两瓣莲，“作为人，希望能够活得长久享受人生，是正常的，接受圣莲乃常理。”
他继续道：“作为佛，希望能继续求佛问道，普度世间，接受圣莲也为常理。”
在苏临开口前，他又笑着数道：“可作为悟明，我是不需要这东西的。”
苏临起初愣了下，随后也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悟明大师，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啊……”
来送茶水点心的小沙弥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天帝疯了。
苏临笑的那么快意，指着悟明笑道：“原来你是悟明。”
悟明大师点了点头，“我是悟明。”
“是我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