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是。
季遐年心里知道答案,愧疚和自我厌恶如跗骨之蛆贴着他的心脏,衍生出了更多的恐惧,让他不敢告诉迟晟一切。
别怕。
迟晟俯下身去亲吻季遐年的眼角和脸颊,极尽自己可能地安抚着季遐年的情绪,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逃走。
你重构了那么多次世界,但只有我和你一样被留在了琥珀巨石里,所以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
哥,你可以告诉我。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真正的意愿,而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保护你,留住你。你知道的,对吗?
迟晟的安抚像是一根针,轻轻一戳就刺破了季遐年的心防,咸涩的泪刷然滚落。
季遐年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我重构了它,因为,因为我觉得从三角梯上下来很麻烦,下来后也晚了,它一定已经受伤了,所以还不如直接重构。
季遐年的声音非常小,并且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迟晟的眼睛,只要迟晟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厌恶,他就可以立刻掐断自己的声音。
但是迟晟没有,迟晟只是轻轻拨顺季遐年额前乱掉的头发,说道:那你一定很害怕吧。
季遐年一怔,这个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回答,卸掉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备。
他彻底脱掉了自己还没披好的保护色,眼泪越发汹涌。他抿着唇,伸手捂住了眼睛,哑声道:迟晟,我害怕。
迟晟躺下去,侧身把季遐年抱进了怀里,轻轻顺着季遐年的背,亲季遐年的头发和额角:没事了,没事了
季遐年紧紧抱着迟晟,沉默地宣泄了好一会,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
他躲在迟晟的怀里,满是疲惫地说道:我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还记得那只鹅被藤蔓缠死的时候挣扎的声音、翅膀扑腾、声音尖锐地叫着,但我当时只觉得它好吵,它怎么不快点死。
我修剪完了那一小片藤蔓枝条,然后下去看。它被缠得乱七八糟,血喷溅的很远。我怕脏了鞋子,离得很远地重构了它和那一小片藤蔓。
等我重构结束后,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我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的意识在一边看着我的身体,但同时我的意识也被操纵身体的自己洗脑,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迟晟,我很怕这样的自己。我怕自己有一天会醒不过来,把所有人,我妈、小草,甚至是你也当做大白鹅一样的存在。
迟晟亲了亲季遐年的额角,不会的。我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季遐年用力抓紧了迟晟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缩进了迟晟的怀里。
今天的事情迟晟和季遐年都没有跟其他人说,但季院士他们还是知道了半个月前基地送过来了一个仪器,据说是监测黑月亮的仪器的阉割版,用来监测季遐年的能力使用情况。
晚饭后,叶南过来叫迟晟,说是让他帮忙过去搬个大东西。
季遐年没怀疑,还让叶南带了一篮子果子和小吃过去。
叶南在回前山的路上就跟迟晟说了实话,今天下午那会季院士他们就不对劲,不过我看你们在楼上就没来打扰,他也没急。年哥那边出事了?
迟晟点点头。
叶南:严重吗?
迟晟:我不知道。
叶南微微蹙眉,没再追问。
两人进了宅子,客厅里除了站岗的警卫和季夫人跟季龀年,其他人都在迟晟的父母在重新回来的第二周就被告知了所有的实情。
坐吧。
季院士出声招呼迟晟,然后把一份打印出的报告放在茶几上,对迟晟说道:这是今天下午监测到的
我知道。
迟晟打断了季院士的话,也没有去看那份报告,语气生硬,我比你们清楚。
迟晟。
迟母不赞同地看了迟晟一眼,提醒道:好好说话。
迟晟微抿了一下唇,松开了握成拳的手,说道:下午的时候,哥使用了重构的力量。并且他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对,就是你们之前猜测的最糟糕的状态,一个对人类、对地球都没有同理心的存在。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无法控制那种状态,而且是从心里认同当时自己所做的一切。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他很害怕。
迟晟想起今天季遐年在他怀里蜷缩的姿势,松开的手重新握紧了。
季院士问道:能详细说说他当时的状态吗?
迟晟沉默着,过了一会忽然问季院士: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们,乃至是人类都没有办法清除黑月亮,甚至都不知道黑月亮里面有什么。你们能怎么帮助他?
季院士没有说话。
这种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迟晟完全站在季遐年那边,对基地对季遐年的研究和监测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像是一只护食的饿虎,伸着爪子随时准备为季遐年而战。
这种时候,迟父迟母就充当了调和剂的角色。
距离迟晟较近的迟父轻咳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迟晟的肩,说道:你冷静一点,我们也是想帮小年。他现在情绪还好吧?
迟晟紧绷的身体没有半分松懈,但语气软和了下来:嗯,还好。
那就好。迟父说道:我们现在都认为,蓝金刚和黑月亮的力量虽然神秘而强大,但人的意识对它的引导性也很大,只要让小年保持好心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迟晟勉强笑了一下,却摇摇头:爸,妈,还有季院士你们,大家明天就回去吧。
众人皆是一愣。
迟晟继续说道:张姨跟小草那边我会试着去跟他们沟通,离开多久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回来了,我会来联系你们的。
迟母不由自主问道:那你呢?
但是问题问出口后,她就意识到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迟晟对她笑了一下:妈,他现在只有我了。
迟母心里一阵难过,偏过头没有再说话。
迟父皱眉问道: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