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张辞顺将言论的层级一次次的提升,从人类的本身,到生死,再到文明。每一次的提高,「械智」就会表露出他的无能狂怒。
尽管到现在为止,张辞顺仍旧有很多茫然无知的地方,比如说为什么一直在八十八号城记叙中没有智慧的末日兽会表露出智慧,为什么在提到文明的时候它们会那么在乎,但没有关系。
张辞顺不需要答案,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谎言。这些谎言站在人的立场上来看,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但是却能够蒙蔽住「械智」。
再然后,它消失了。
它似乎是真的打算将张辞顺封闭在这个黑暗的囚笼中一样。
张辞顺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昏暗中不知道从哪里滴落的水滴溅落在地发出的滴答的空旷声音。
张辞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安静的数着。
然后数着数着,他就突然一下子不知道数到哪里了。张辞顺睁开眼睛,望向黑暗中应该是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许久后,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
“二。”
“……”
——
“躯体已经修复……但意识尚未有苏醒的征兆。”
空白的房间,明亮的灯。
温言站在仪器前,看着仍旧毫无变化的脑波。它仍有起伏,但波动并不正常,这代表着张辞顺的大脑仍旧还活着,也只是还活着。它不活跃,就像电脑处于待机状态一样。
只是我们知道电脑该怎么唤醒,但不知道待机的人该怎么唤醒。
“城内的暴乱处理完了吗?”温言配出新的针剂,换到张辞顺的舱室内。
刚从地面上下来的左颜坐在椅子上,呈仰躺着的姿态。双目略显呆滞的看着明亮的灯带,直到灯带在她的瞳孔里就连闭目都无法抹去的鲜艳色彩。
“更乱了。”左颜的回答言简意赅。
现在的时间,距离库玛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死亡没能引起除了魏晋之外的其他人注意,而魏晋也未对库玛的死亡表达出任何的负面情绪来。
当景烁负责接手火种内部的事宜的时候,魏晋甚至还主动的伸手进行帮助。
对魏晋而言,库玛活着的时候,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忠诚之人,但当他死去的时候,所谓的忠诚,就像是破裂的气泡一样。但他不觉得自己那还长的人生也应该随着这气泡的破裂而消亡。
老库玛,也就是两个半世纪前的库玛的原身有一句话说的很好。
“活着,不择手段的活着。”
魏晋是被库玛挑选出来的人,他从小到大接受的培养一个是对库玛的忠诚。而另一个,是活着。
对他而言,这两条定律前者的比重更重,但现在,库玛死了,所以,他的人生信条便由两个变成了一个。
他帮助封闭了火种,帮助左颜筛出了所有存于地表的蓝图计划实验室。
地表的骚乱从此而来,左颜终于复仇了,她查出了所有事件相关者,然后在两天的时间先后去送他们见了自己的哥哥。
起先,这一场场杀戮没人在意,直到后来发现真的会死并且不会再复生的时候,一场自上而下的骚乱便席卷了八十八号城。
景烁作为八十八号城暂时取代了库玛的临时控制者,他没选择去阻拦左颜,他尝试着阻止骚乱的蔓延和扩大,却发现……他什么都做不到。
魏晋告诉他:“现在的八十八号城,陷入了一场狂欢。这场狂欢不需要理智,不需要约束,所有人都变成了狗,变成疯狗,变成了得了病的疯狗。链子是栓不住他们的,你只能加入,甚至哪怕你选择旁观,他们最终也会把你推上绞刑架,用火烧死伱。
这叫,正义。
这叫,自由。”
“在人类的历史上有一本著作,其中有一段话说的非常好。
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是一种苛求。”
景烁觉得不对,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那之后,他沉默了很多,他在等火灭,或许火灭掉了之后,会在废土上重塑一个新的八十八号城也未必不可能。
“科学治不了的,用其他的东西可以吗?”左颜问。
这是她这几天以来,不知道多少次提起了。几乎每到这个房间,她都会问。
温言看着仪器,坐了下来。想了想,伸手拿过一个平板,平板上有左颜带来的现如今八十八号城所有的心核数据。
她看着这些心核的数据,看着对它们功能的描述,说道:“枪能救人吗?”
左颜不说话了。她明白温言的意思,武器……怎么能救人呢。
温言注意到了左颜的变化,于是说道:“你的心核是「虚」?”
“我看过这里面关于虚的记载,它说「虚」可以制造真实幻觉,可以操控生命体的感官,甚至可以赋予幻觉真身的部分特质。但……你好像只能单纯的创造幻觉?”
“你觉得我的心核能力有可能救他?”
温言摇摇头:“不知道,不一定。但如果非要一个的话,你的大概可能性最大。再然后就是「貘」,「貘」是诞生在梦境,或许对现如今的张辞顺有帮助,但八十八号城没有「貘」的心核。”
“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现在做不到释放心核的全部能力,是因为心核自发对你身体的强化等级不够,是你的身体桎梏了心核的力量,但……我应该可以找到帮助你强化的方法。”
左颜的眼睛一下子回了神,她坐起,朝着温言的方向看去。
但或许是灯带看久了,以至于她的视界里全都是黑色的条纹状变化的光斑,这些光斑遮住温言的表情,遮住温言的脸庞,让她看不真切。
“制造强化药剂需要多久?”
温言顿了顿,然后坐着椅子转身,然后伸出胳膊,用手指挑开一个封闭的匣子。
随着雾蒙蒙的冷气溢出,一排深紫色的试剂暴露在左颜的眼前。
“昨晚上做好的。这是我擅长的。”温言说道。
左颜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管试剂来。
玻璃管冰冷冰冷的,里面的溶液有些粘稠,甚至还随着她的晃动呈现出挂壁的形态。
“直接服用?”
“也可以注射,看你喜欢哪种。”温言回答。
左颜收回目光,手指顶着顶端的封口微微用力,随着啵——的一声,封口被顶开。
她将溶液倒进嘴里,然后安静的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
黑暗的囚笼里,张辞顺已经变成了平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