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科斯和他的图纸相接近了,他所经营的事正在成了。他所治理的众人,是他不计数的公民了。”
“你还想着要赢过王子?”莫尔斯整理着书桌上的纸张,有些卷轴新,有些卷轴旧;佩图拉博说过他要重制曾经人类使用过的电子数据板,而莫尔斯对他徒手焊芯片的能力表示由衷的怀疑。
“你那剧院每年翻新一轮,洛科斯也不嫌你多事。”莫尔斯笑道,又将笔从桌上拿起,绕在手指之间滚动。“我去你剧院做什么事,你要看我在台上以高音唱腔歌颂一曲?”
他饶有兴致地转着笔,“你要给自己重新命名吗?”
“达美克斯说哈尔孔要在我的旗下立战功。”佩图拉博扬起头,额前铁饰泛着亮光。他随即露出一点不屑,“我不会令他死。”
卡丽丰颔首,“兄长很愿意重赠他的祝愿。”
“什么比试?”莫尔斯问。
佩图拉博正要推广新的玻璃,双层的结构虽不必要,但的确新奇。
“他偶有咒诅人,屡次地要论罪者的网罗;他的咒诅只有我听闻,那些话在我耳边响,反叫我心里喜乐。”
莫尔斯收拢叠好手里的图纸,拍在佩图拉博手中。“行,再见,我在忙。”
“就惦记你的军队。”莫尔斯换了下一张图纸,“那么这张呢?军用直升飞行器起落平台?”
“然邦国要兴起,正如风要携带麦种,云要携带雨滴。光亮是好的,黑夜是好的,祝愿是好的,所以他要忘忧愁,克邪恶,行佳好的事。”
送走了男孩,莫尔斯继续与他生疏的笔做周旋。
他向他的藤椅里往后仰:“要我为你提出意见?”
“不,我将正式定下我的名。就是佩图拉博。”青年说。
王子朴实地微笑,与莫尔斯问好。
“私人事务,请勿打扰。”
佩图拉博也不坚持:“那就来我的剧院看看,莫尔斯。我将它建的很漂亮。”
旧夜时他以碳黑制作墨水,又或者将蜡涂在木板上,以雕刻针笔坚硬的细尖在蜡板上刻字,又以扁平的一面在失误之处磨平蜡面,重新书写。
他单手支起脸侧,远望而去,将城内千百情态收入眼中。
“真的?”佩图拉博怀疑地问,“军队给我拉的需求清单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尔斯将笔抛下,细长的圆柱在桌面悄声地滚动,最后卡在一处不远的角落。
“我是工匠,孩子。我并非万能之人。你几时见我握武器,染血污了?我可不记兵马之理。”
“男孩握着锤与斧,将新的地方开辟。他的喜悦也令他喜悦的人喜悦,他的劳碌给了智慧、喜乐、良知,他的工作令事情有所成就,他所收拢堆聚的,渐渐要到同他一并劳碌的人手里去。”
“他们听闻青年的赐予,要来纷纷地鉴察他的能力。于是智者从外邦来、王子从外邦来、祭司从外邦来。”
年华转动,最最朴实的笔已与他的手互相熟悉。
“你该多了解外界的事。”佩图拉博说,“洛科斯王宫正要重修,洛科斯的工匠应约而来,我与安多斯要为他们做演示。因此我们将再做比较。”
莫尔斯不在乎寒冷,他只为佩图拉博点起一些薪柴,火光摇摇地晃出鲜润的红,佩图拉博同他讲他近日的新工作。
“命名仪式?”莫尔斯咀嚼着这个词汇,既然佩图拉博来了他眼前,那么青年定然已经同意了参与到其中去。至于地点,当然是明年的佩图拉博大剧院。
时日让他年岁渐增,由于忧虑不深,倒也不太显老。
江河日月轮转不休,日晷的影在盘面上终而复始地走。他伏着书写的桌面生了裂纹,是日与风共造的结果。
“一场命名,一场阅兵?”莫尔斯喃喃,“对了,哈尔孔还没要继位吗?”
他见村庄里有牛群,有羊群,有生长的树和生灵和万物。建工程的人往村庄里去,他又见房屋建起了、水利修整了、公路畅通了,人和人在群山里开了可行的道。
他的眉头蹙起又放下,逐渐退化成面无表情的白板面色:“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用于饭前清洗十指的水池里被你增添了齿轮、铰链与利锯。”
“我与他道,我不见往往行善而不犯罪的,也不见往往正直而不愚昧的。凡事不可随他一时的心意,或他要将他自身一并地入葬。”
他格外喜欢夸耀他新修建的剧院,从传音的效果、座椅的排布,再到后台的构造,整体的形态,佩图拉博要一一地与他道来,他便一条一条地驳斥,竭尽挑剔之所能,令身形见长的少年人与他争得双颊滚热。
后来他用羊皮的纸,用木制的纸,用羽管的笔,用滚珠的笔。如今他记录故事,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旧法曾行的时日。
莫尔斯轻轻地呼气,重新将笔握在手里。
“忙着做什么呢?”佩图拉博探出头。
随后他忽而想到些什么,“女神像是谁来刻?不会还是安多斯?”
佩图拉博接下话:“届时我也将出我的兵马。”他宣布。
有些罕见的年头,奥林匹亚的冰雪从最高的山峰上卷着下来,从他面前窗户的菱格里往屋中刮。在那样的时候,佩图拉博如果身在都城,便可能会来至他身边。
人在日光下劳碌,日向上升,日向下落,从出处来而复往,在土地上照耀。
莫尔斯捏了捏手指,他对当下的文稿尚不满意,也许以后又要重新书写,好在他不缺这么一点儿时日。
“我又见时间走去,万事转动。我又见飞鸟、见刀兵、见大地。”
莫尔斯停下笔,窗外,庆贺佩图拉博成年暨命名仪式的礼乐已自八方响起。
他听着长笛、竖琴与芦管,待佩图拉博敲他的门。他的长发与黑衣自动地洁净。
翻动书卷,他见似水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