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白荼失望之际,蓝蛛却突然停下了对地下宫殿的破坏,周围到处迸溅的石块也冰雹似的纷纷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坑洞。
蓝蛛安静下来,八条伤痕累累的螯足勉强支撑着庞大的身体,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白荼。
秦书?
见蓝蛛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白荼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是你吗,秦书?
当初在自己和小捡、余鳄顺利逃出那个危险的星球之后,白荼便询问过鳄鱼系统秦书到底能不能够存活下来,而后者给出的答案是,他无法确认秦书已经死亡,也无法检测到秦书的生命活动迹象。
这当然是鳄鱼系统说来安慰白荼的话,可他却因为这句话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这个世界上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无法推翻的结论,那么秦书就有可能生还。
你为什么对秦书是否还活着有这么大的执念?鳄鱼系统问这问题时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明明他和余鳄这些都差不多。
一样的不值得你多给一个眼神。
白荼一边留心观察着蓝蛛的一举一动,一边回答道:他救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不巧的是,白荼向来最讨厌欠别人东西他认为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只有互相没有牵绊、没有任何交集,那才能够真正做到干干净净的离开。
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白荼从来都不否认他是一个自私的人。
那边蓝蛛已经差不多完全镇静下来了,或许是信息素真的起到了作用,作为秦书的那一部分意识抢到了身体的主导权,暂时将另外一方压制了下去。
他喃喃道:我全都、我全都记起来了
记起来了?
什么意思?
白荼疑惑地看向他,察觉到这道目光的蓝蛛不,现在应该叫秦书回过神来,突然反应剧烈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连距离白荼稍微近点都不敢。
你怎么了
别过来!
秦书朝他绝望的喊道:别靠近我。
我会伤害到你的,一旦再次被它占领意识,它会杀了你。
离我远点,求你了,不要再靠近我。
他痛苦的嘶吼着,将头往墙上撞,地下宫殿很快就又动荡起来,就像经历地震那样。
白荼一时也没有办法让秦书镇静下来,只好依着他的话又往后退,直到贴到墙壁,退无可退的地步。
他尝试着一点一点的往外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刚才是在释放过信息素之后秦书才获得自我意识的,说不定对他有用。
在白荼不断提供的omega信息素的安抚之下,秦书总算勉强稳定下来,但仍旧有些焦躁不安的围着一个点不停转圈。
你现在好些了吗?白荼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秦书尽力控制住身体里另外一股意识的侵蚀,向朝他走过来的人点了点头。
我还好,刚才、刚才有没有伤到你?
白荼松了口气,摇着头说:没有。
他又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书为了和那股意识争抢这具身体的所有权,已经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了。
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疲倦之意。
我也不太清楚,那天把你送出去后,那些翼虫们全都一哄而上,我本来已经做好被分吃的准备了,可它们却只是将我带到了一枚巨大的卵蛋面前。
秦书回忆着那段于他而言过于绝望恐惧的日子,即便他现在是蜘蛛的模样,也能看得出他对于这段回忆有多害怕。
那颗蛋比我这辈子所有见过的蛋加在一起都还要大,几乎有一座小洋房那么高。一开始,侥幸捡回一条命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很快,带头的那只翼虫就用锋利的翅刃割开了我的动脉,那颗蛋一点一点的,在吸食着我的血液。
我就这样被作为人体培养器皿,源源不断的向巨型卵蛋提供新鲜血液,那颗蛋也由一开始的清白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鲜红,蛋壳也慢慢分布出一些红血丝状的脉络来。
翼虫会替我寻找食物,保证我在不死的情况下还能够源源不断的为那颗卵蛋提供血液。当我第二天醒来发现我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时,我就明白了,那群翼虫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或者余鳄去的。
白荼:为什么?
秦书叹了口气,等级越高的alpha或者omega,能够为那颗卵蛋提供的血液能量就越纯净,那颗星球平日里人迹罕至,我们的飞船一经过那里时就被盯上了。
若非如此,新虫王诞生所产生的一系列明显迹象,但凡是身处在任何有过记录的星球,也不可能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过。
我的等级很低,翼虫群原本就不是冲我来的。但后面你们顺利逃走,它们没有办法,新的虫王就快要降世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就无法顺利孵化。就只能将我抓了回去,被割断动脉,日日夜夜的做着一个输血工具。
听完秦书的遭遇,白荼沉默了许久。
他从未想到秦书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沦为一个能量补充站,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随着血液逐渐流逝,该是何等的绝望。
白荼一直都祈祷秦书能够活着,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遭受了那样的折磨,活下去,真的就比死亡更好吗?
他第一次对自己曾迫切希望的东西产生了迟疑。
这并不是你的错。鳄鱼系统及时上线安慰有些自责的小兔子,谁都没有想到未来的剧情该怎么发展,那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况且也没有任何人逼迫秦书做出那样的选择。
可他毕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白荼本想跟鳄鱼系统解释一下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可说的必要了。
算了,你只是一个系统,一团数据,我不能够强迫你从感性的角度出发,去了解兔子的情感。
鳄鱼系统低下头,沉默以对。
其实他很想深入了解一下。
白荼看向秦书,眼睛中倒映出他现在的样子披着虫王的壳子、一只相貌骇人的大蜘蛛。
那后来你是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秦书苦涩一笑,只能被迫待在这个身体里的他,早已失去了他原先老狐狸一样的奸诈劲。
他从前总爱伪装成谦谦君子的模样,可如今只能维持着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