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药物吊水的作用,他这一睡,到九点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原来一个人可以忙碌到,需要靠生病的时间来补充睡眠。
一夜心疼,时间悄然流逝。床头那只手机突然嗡嗡震起。蒋星以为是工作上找他的电话,摸来一瞧,人静在那没动。
手指一滑,手机从面前拿开。床上的人已睁眼,借着乳黄色的一豆灯光,静看床畔的她。
蒋星故意绷着脸:“你定九点的闹钟干嘛?难不成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惦记工作没处理’?”
一刹那,她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捕捉到很浅的笑意。
张雪齐轻声解释:“九点要给蒋星星打电话。”
蒋星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真正听他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番酸甜滋味。
她软了心,伏在他床头,用指尖去戳他的脸颊:“你不合格。”
“什么不合格?”
“男朋友、未婚夫,都不合格。”
他凝注她的眉眼,静默两秒:“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陪在彼此身边。”蒋星认真地说,“你连个胃病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需要我了?是不是想孤独终老?”
他没告诉过她,她倾注情感说话时,声音如山涧清泉,不疾不徐地淌过,是能抚平喧嚣,安抚他灵魂的宝器。
他想再听她多说一些。就这样,听一辈子。
“需要你,不想孤独终老。”张雪齐诚恳回应,握着她的手,拉进被子里捂暖,“我要怎么挽救?”
蒋星低俯头,在他唇上轻碰,又用脸颊贴着他蹭,终于笑了:“快点好起来。”
……
张雪齐告病休假两日,蒋星说什么都要在病房陪护。当晚回家收拾自己和张雪齐需要的东西,又和家长们解释一通,最后四位家长去了医院,留她在张雪齐房间里,慢吞吞收拾熬着时间。
离开病房后,她也问过医生。工作狂的通病,索性不算严重,少喝酒、多休息,身体是需要细心呵护养着的。
蒋星望向桌面摆着的相框,出神。
那是高中时的他们。穿着校服,他单脚踩地,坐在单车上,她站在旁边,傻傻地冲着镜头比剪刀手。
如果有一天,张雪齐不在她身边了,她会怎么样?
手抚上墙面的开关,啪嗒一声,壁灯照亮狭小的空间。小房间里的摆设经年不变,这里曾经是她的盲盒礼品屋。
覃力揭晓圣诞礼物的秘密后,蒋星才知道,她自以为的盲盒,其实是他的礼盒,默默收到鲜花和礼物的人不止是他,还有她。
蒋星把架上的盒子挨个拿下来,打开看,大部分都是空的。她记得读书那会儿张雪齐总是收到千奇百怪的礼物,却不会扔,而是放在盒子里。
方阿姨时常会去福利院探望小朋友,这些礼物也会随着她的心意,一起送到孩子们手里。
一个搁在最里层架子下方的深蓝色盒子里,装着很多零散的信件,她草草翻过,底下还有个黑皮笔记本,里头记录着一些经典题型。
初中以前,张雪齐写的都是正楷,高中后写行书。她一面欣赏着字迹,一面又想读懂曾经的题目,奈何智商有限,早已忘得精光。
就这么越往后看,越翻越快,刚想合上,手速比脑子快,下一页已经出现在眼前。
不再是数字和化学符号,是零碎的文字。
一页。
——蒋星为什么会跟我告白?
这句话被胡乱划掉。
二页。
——我就知道,她……
后半句没写完。
三页。
——我能说吗?
四页。
——201x年10月13日,阴
她说我们是好朋友
所以我忍住牵她手的欲望
可当她仰起头
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时
我觉得心脏已经不会跳动
五页。
——算了,我就当她关系最好的那个朋友。别的,无所谓了。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