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方才稳定了情绪,但依旧觉得五脏混乱,一股气郁结于胸,难以排解。
“前方事体如何,还请荀令君详细说说。我久在北方,知之甚少。”
荀彧体弱血衰,似乎已经不胜酒力。缓缓的端起酒壶,替刘晔斟满了酒,自己的酒杯里,则倒了半杯的清水。
“丞相见五大谋士没有良策,突发奇想,以少量兵力屯扎宛城,而诈称甚众,坐等樊城粮绝,南蛮王起事造反,趁虚攻打荆州。而以重兵移师合肥,打算偷袭柴桑,活捉孙权,以期一劳永逸,夺下江东。”
刘晔沉思片刻,点头说道:“丞相此计虽然大胆,也不失为兵行险着,出其不意,或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荀彧眉头紧皱,哀声说道:“可是丞相却忘记了,他所面对的敌手,是周瑜和诸葛闻德,而非袁绍袁术之流!”
“更要命的是,丞相画蛇添足,令陈群往鄱阳湖挑拨周瑜和孙权的关系。以周瑜之智,陈群一到,恐怕就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而荆州诸葛闻德,更是可以猜测到丞相移师东路的所有计谋!”
刘晔睁大了眼睛盯着荀彧,好奇的问道:“我在冀州的时候,便听到诸葛闻德名讳遍布天下,传的神乎其神,似乎天地之智,尽在其手。洪荒宇宙,唯其一人。难道此人真的如此多智近妖?”
五大谋士之中,他虽然对陈群和钟繇并不认可,但荀攸智谋双绝,贾诩老成持重,思虑周祥,程昱更是八面玲珑,见多识广。难道以丞相外加五大谋士,抵挡不住一个诸葛闻德?
荀彧并未理睬刘晔的疑问,而是继续说道:“江夏一战,东线主帅张辽被擒。所载东路三十万大军的三月粮草皆被关羽搬运到了樊城。如今樊城兵精粮足,反而我合肥之兵,即将遭受饥饿之苦。”
“丞相此次来信催粮,也是发往合肥。我预料丞相已经决定,继续进行合肥之战!”
刘晔再也坚持不住,来不及起坐,回过身子,背对着酒桌,张开嘴巴,稀里哗啦吐了个酣畅淋漓。
刚刚所吃下的酒菜,全都吐了出来,犹觉得肠胃收缩,翻腾如江海滚波,层层不绝。
荀彧叹了口气,起身拿过刘晔的酒杯,轻轻的将剩余的残酒倒入痰桶内,更换了一杯清水,递到刘晔的面前。
“如许的粮草,说没就没了?而且还是转移到了樊城,死敌的手里!”
“难道阵前的五大谋士,皆是酒囊饭袋不成?还是他们觉得,我冀州筹粮,安逸无比,手到擒来的如此简单!!”
刘晔勃然大怒,更是懊恼气愤,戟指着宛城的方向,破口大骂!
他在北方筹粮,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能想到的门路,与当地士族反复交涉,放如期完成了预期的任务。
却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筹措的粮草,运抵宛城之后,拱手交给了敌人!
荀彧喃喃说道:“诸葛闻德兵不血刃,俘虏大将张辽,精兵近乎两万,粮草器械更是不可胜计。樊城的粮草之危缓解,丞相坐等南蛮王缺粮造乱的计谋也便不复存在!”
“我如今最担忧的,反而是合肥!”
刘晔点头,从桌面上拿起一条毛巾,轻轻的擦了擦嘴上的呕吐留下的秽物,端起荀彧更换过的水杯喝了两口。
“合肥粮草紧缺,又无主将。情势委实不好。纵然我再回冀州筹粮,往来也须时日,远水难解近火。若张辽在合肥,他必有法子解决粮草问题,给我时间去筹粮……”
刘晔扼腕叹息,张辽被擒,军中丧失一员智勇双全的主将,实在是一大损失。
荀彧忧心忡忡的说道:“不但如此。我更担心的是,诸葛闻德早已看透事实,他若说服孙权,主动出击,反其道而行之,从合肥进兵,两路策应。丞相分兵拒敌,力不从心,再有一败……”
刘晔面色苍白,略带侥幸心理的低声说道:“丞相毕竟以大邦之国而征一域。难道诸葛闻德神算?他就敢断定我军中再无余粮?纵然如此,孙权难道便听他的忽悠,真的动兵攻打合肥?”
他虽然也多闻诸葛闻德的盛名,以及屡次算计丞相的妙招。但终究只是传说而已,不论是曹冲之死,还是马腾自尽马超兴师,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乃是诸葛闻德所为。
但荀彧却甚为笃定,默默点头说道:“诸葛闻德每每如开天眼,洞若观火。运筹天下犹如掌上观文。我怕丞相这招错棋所留下的破绽,难以瞒得过他!”
“丞相也非庸碌之辈,我们也许多虑了。而且你我皆在许昌,纵有效忠之心,也是鞭长莫及。荀令君也莫要太过焦虑,伤了身体。”
刘晔看着荀彧鬓角斑白,眼眉都脱落的零零星星,急忙安慰说道。
荀彧点了点头,端起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和刘晔碰了一碰,两人以茶代酒,各自饮尽。
“如今许昌的氏族百姓,刚刚从马超来袭的惊慌中沉寂下来。若知道丞相面临如此危局,恐怕再生事端。我在许昌,尽力维持这里的平稳局面。你明日便起身再去冀州、幽州之地,不管何种办法,好歹再筹集一批粮草送来。”
荀彧顿了顿,低头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亦从许昌征集些许粮草,发往合肥,暂缓燃眉之急。至于前锋战事,你我无能为力。也只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二人计议已定,在叙谈些日常琐事之后,刘晔拜辞而去。
次日,刘晔果然趁着清晨的朝霞,未及洗尽来时的风尘,便又踏上了北上冀州的行程!
襄阳,军师府中。
马良和诸葛亮兴冲冲的从太守府回来,二人心情舒畅,更胜从前。
原本陷于绝境的樊城,此刻瞬间兵精粮足,而且他们已经得到了曹休身死的消息,虽然并不知道何人所为,但二人心中皆如明镜一般,非是黄忠,还能有谁?
“我有神射猎手,专等千里驹!”
数日之前,诸葛明坚毅果敢的话语,神鬼皆惧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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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数日之前,樊城告急文书到来的时候,莫非你已经算定了张辽会运送粮草到江夏?真是神了!我从不信神算,但兄长令我不得不信了!”
诸葛亮见兄长诸葛明正孤身一人站立在院中,静静的看着西墙下的朵,一袭白衣如雪,沐浴在春日的光照之下,浑然如仙人一般。
马良也说道:“子龙给主公的信中已经说明。原来军师早在南蛮王入荆州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他到樊城之后,战事之余,屯田开荒。自给自足,造福一方!”
“早知如此,我等也不慌乱了!”
诸葛亮哈哈大笑着说道:“樊城只有数日之粮,我与主公忧心如焚,皆是自寻烦恼。原来兄长早有算计,只怪我们心中疑虑,杞人忧天了!”
诸葛明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诸葛亮,用手里的折扇轻轻搭在诸葛亮的肩头上,淡淡的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吩咐给你。”
诸葛亮看了看马良,拱手说道:“兄长有事,只管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