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箭
大概一刻钟之后，崇祯皇帝便重新站到了城头上，眺望远处的流贼大营。
那九个人并不知晓太多，只是问出，流贼军队大概在二十万人左右，其中所谓绵侯袁宗第领兵，该是南下不是去夺取雁门关。
另外还有消息是，非流贼嫡系军队，皆是人心惶惶，都怕被流贼嫡系赶来攻打宁武关。在他们看来，只要抽签轮到攻打宁武关的，基本上就等于来了阎罗殿。
崇祯皇帝看到，远处的流贼似乎在集结，又将开始下一轮进攻。
忽然，他开口说道：“周卿，一会再开战时，把瓮城城门开了。”
站他身边的周遇吉听了，有点意外，当即回奏道：“陛下，可是引贼入瓮城再灭之？”
说到这里，他马上又补充道：“末将已经做过一次，贼军该是不会上当了！”
崇祯皇帝听了，转头看向他，摇摇头道：“非此意思，朕的意思是让他们放下刀枪，入城投降可活命！”
宁武关的战事再打下去，消耗的是非李自成老营嫡系军队以及城头上的守军，不会对李自成的主力有伤筋动骨。也是如此，这些被赶来攻打宁武关的炮灰，怕也不会真心给李自成卖命。
如果说，宁武关这里粮草紧张，那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也是“哎”了一声，然后把手中兵刃一丢，跟着往城门口里走去了。
听着周遇吉在那发号施令，边上一直不说话的贺赞开口对崇祯皇帝道：“陛下，末将以为，攻城贼军未必会领情，战事一旦打响，人会如同疯了一般。”
其他人听了，都是激动地跟着赞道：“陛下威武！”
他要的是，打起来，而不是聊起来！
人群，也是鱼贯而入城门洞。
当崇祯皇帝走下城头时，这九个人还在瓮城，正准备离开。他们一见到崇祯皇帝又来，顿时一个个都“噗通”跪倒在地，头都伏在地上不敢动。
城外，恢河南岸，督战队的人上前，大声喊道：“殿下旨意，第一个攻上城头的封宁武伯，赏金千两！宁武关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定能一鼓而下，冲！”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幕，都有些呆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射箭去处。
离宁武关城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着进入城头守军的攻击范围，所有的大顺军军卒都提心吊胆，祖宗保佑，神仙保佑，死的不是自己。
听到这话，九个人都没敢抬头，只是答应。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九个人，和缓了语气，对他们说道：“朕有一事交给你们去做，只要做好了，各赏银十两，可为你等回家之路费！”
难不成，这一次他们还会上当？不攻上城头，只是冲入城门洞，那就是进了瓮城挨打的份。
听到这话，周遇吉不由得有点惭愧，自己作为厮杀一方的大将，竟然没有皇帝有这个魄力，便不再多言。
崇祯皇帝对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射出的几箭，还是比较满意的，略微有成就感。
崇祯皇帝明白他想什么，一边看着城外贼军，一边说道：“雁门关已夺回，快马回报的话，也就一两天的时间内，贼军必然知道宁武关已有援军。”
“想死是不是？违抗军令者死不知道么？”
大顺军的军卒没有上当，正要喊着重新开始冲锋时，却听到那九个人就站在洞开的城门口那，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皇帝这话，周遇吉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脑海中立刻闪过那九个受伤流贼的话，默默地衡量了一下，然后才道：“末将这就去安排！”
就在他们纷纷吆喝时候，周遇吉现身城头上，看着底下的大顺军军卒，大声喝道：“是陛下仁慈，许你们放下兵刃，进城可活命！否则，宁武关城下便又多你们这些冤魂！”
正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就传来了怒吼声。
就听几声惨叫，赶在最前头，正在挥舞刀枪试图驱赶他们前面攻城军卒的督战队员，有两个应声倒地。
议论纷纷之下，这充满了血腥气和死人的场所，顿时变了一个画风。
他问这个话，也没人答复他，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后，他才又补充道：“再一个，消耗的都不是贼军精锐，这种消耗对朕来说，便没有意义！”
如果说，别人没这个权力安置他们，但是他是大明皇帝，他有这个权力来安置。
这九个人，都是用了吃奶的劲，拼命地在喊。
只要不想死的，就很好选了。特别是这些当小兵的，就更是少了一些顾忌，只需考虑能不能活命便可！
有一人带头，顿时，城外大顺军军卒就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连锁效应，其他军卒也都有丢了手中刀枪，然后进城门洞去了。
崇祯皇帝知道时间不多，也不多说，直接道：“城外又有贼军来攻，朕不忍他们都死在城下。你等出城去，就在城门口给他们喊话，只要在城外放下兵刃，可入瓮城活命，朕会赦免他们，可从军，可回家，只是不得再从贼！”
周遇吉等人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看看攻城流贼还远，便都跟着皇帝下了城头。
在他身后的那些大顺军军卒一见，丢兵刃的人就更多了，“叮呤哐啷”的声音，顿时连绵不绝起来。
其他人听到他和皇帝说话，似乎皇帝也没有凶神恶煞的，便一个个都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盯着皇帝看的同时，一边连连点头，附和那个人的话。
那个周大彪一见，知道人心如此，他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真要阻止，说不定城头上那个不知道身份的神射手能一箭射死他。
他是揭开了面甲说话的，自然城下有人能认出来，发现确实是周大帅说丢下兵刃，进城可活命时，很多人就意动了，纷纷看向他们的上官，就期望着上官发个话。
或许是知道自己乱说话了，便又补充道：“小人知道他们都不想死的！”
“皇帝远在京师，就别拿皇帝来骗我们了，我们只信周大帅！”
这是要射杀贼军中的督战队？
周遇吉一惊之下，没再劝谏，而是转头看向城外。
之前军议的时候，是商量趁着贼军不知道皇帝在这里，也就不知道有援军，多利用宁武关之险消耗贼军的。
说完之后，他又马上补充道：“不过贼军知道陛下在宁武关之后，且看到我们会放入贼军，或许会派老贼死士混入其中，意图寻机作乱。”
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城头上的那个神射手真是皇帝，有一个事实却是摆在他们面前，要攻打宁武关的话，他们基本就是死在这里，不会有意外。
这个距离，至少两百步外了，哪怕是居高临下有优势，这要射中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啊！
可是，城头上这人，却是真得射中了那两个督战队员！
这是什么，绝对的神射手啊！
剩下的督战队员最先回过神来，不管那两个被射中未死的同伴，吓得连忙后退，离得远远的，一直到恢河边上才停下，然后心有余悸地看向城头。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觉得自己这支队伍能攻下宁武关。但是，身后有督战队，他不得不来。要是有可能，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死在宁武关下了。
宁武关城下，这些大顺军军卒最终都看向他们的头，统领这两千来人的周大彪，原太原那边的一个千户。
“呜呜呜”的号角声，悠长而催人心烦。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是督战队的人已经过了恢河，舞动着手中刀枪，开始驱赶这支大顺军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人抬头，还是之前最开始说话那人，脸上明显有意外之意，道：“可……可以说是……是皇上说的么？”
这些督战队的人，可不是只会动动嘴，手底下已经杀过不知道多少自己人！
周遇吉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顿时眉头一皱，有督战队的搅局，怕是皇帝的一片好意都会泡汤了！
李自成通过千里眼看了一下之后，看到城门洞开，门口又有人在那说话的样子，大概猜出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便冷声喝道：“督战队是干什么吃的？”
“兄弟们，想活命的，丢了兵刃进城里！”